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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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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沒有人發動,院子裡的人都從口袋裡掏出僅有的鈔票,鈔票帶著他們身上的體溫,又被雨水浸得潮濕,挨個走到畢志磊跟前,把錢送到他手裡。丁東國、夏侯博、杜泓伯、王傑超、汪新望,還有幾個和他們混得不錯的人,主動幫畢志磊收錢,給捐錢的人們鞠躬道謝。 丁東國和夏侯博整理捐款的時候,夏侯博對畢志磊說:「光靠咱們這些人捐款根本不夠,要發動全海南的闖海人捐款才行。」 「怎麼發動,咱們都想想辦法!」畢志磊腦子豁然一亮。 杜泓伯朝醫院走廊上看了一眼,見有個窗口上寫著獻血處,心裡一動,急忙走過去,對著視窗裡面問:「我們賣血可以嗎?」 「你不要說得那麼難聽,現在叫獻血,不叫賣血,買賣血液是犯法的!」窗口裡有個年輕護士說。 「不管賣血獻血,給多少錢抽一次?」杜泓伯又問。 「政策不允許把血液賣錢,我們付給的是營養費。要看你獻多少血,每百CC付給一百二十元營養補助費。」 「我獻三百CC,現在就獻!」杜泓伯說著就把袖子挽起來,把胳膊伸進去。 杜泓伯拿著三百六十塊錢跑到畢志磊、丁東國跟前,畢志磊驚詫地問:「你從哪裡又弄了這麼多錢?」 杜泓伯把錢遞給畢志磊,疲憊地說:「我們的血也可以賣錢……」 幾分鐘工夫,醫院獻血視窗外邊就排了很長的隊伍,一直延伸到門診大樓外邊,又延伸到院子裡,再延伸到街道上。風還在刮,而且越刮越猛;雨還在下,也越下越大。排到院子裡的闖海人有的打著雨傘,有的披著塑膠布,還有的什麼遮雨工具都沒有,打雨傘披塑膠布的人就把雨傘和塑膠布也遮在他們身上。都縮著脖子,忍受著風雨的肆虐,一步一步地朝前延伸。他們的口袋裡沒有人民幣了,但血管裡還奔湧著滾燙的血,血可以換來人民幣。 畢志磊、丁東國、夏侯博、汪新望他們排在最前邊,畢志磊琢磨了一會兒,對丁東國說:「你站在獻血視窗,給所有獻血的人說都不要超過二百CC。咱們這些人都是剛上島,吃不上喝不上營養不行,不能一次獻得太多了,把身體搞垮!」 王傑超也獻了血,也把獻血的錢捐了。但他一直沒有放下抽血的那只胳膊的袖子,用棉球壓著抽血的針眼,在人群中走過來走過去,很是得意,讓人們都知道他也獻了血。 連著下了幾天雨,石箐箐就窩在別墅裡沒有出門,覺得空虛、孤獨,還有莫名其妙的煩惱和躁動,給保姆交代了一句:「我開車出去走走。」就到車庫裡開出賓士600。 石箐箐的轎車穿過雨林,向著東湖三角池駛去。她知道雨天賣不成報紙,擦不成皮鞋,畢志磊他們只能呆在那裡。馬路上有積水,車輛很少,石箐箐就能把車速開起來。轎車像乘風破浪的快艇,將馬路上的積水濺起,向兩邊迸射。到了東湖大酒店附近,她減慢車速,讓轎車拐進東湖三角池。映入她眼簾的是窩棚全部被鏟車砸塌了,公安、治安員帶著民工清理垃圾,有大學生守在三角池外邊的樹蔭下,看著自己的住宅變成了垃圾,臉上透出無奈無望的神精。 石箐箐把車停在他們面前,放下車窗玻璃,問:「住在最大的那個棚子的畢志磊和塗小姐到哪裡去了?」 有個大學生回答:「塗小姐剛才吐血昏過去了,送到醫院了。」 石箐箐急忙駕車向省人民醫院奔去。 畢志磊他們剛剛賣過血,又把第二天募捐的事情商量好,石箐箐的賓士車就開到了。她跑進門診大樓,看到畢志磊就問:「塗小姐的病怎樣?」 「很危險,醫生說需要很高的治療費。」 石箐箐再沒有說話,跑進急救室,給醫生說:「你揀最有效的藥給塗小姐用,我明天早上送兩萬塊錢來。」 「你?」畢志磊驚詫地看著石箐箐。 「都是闖海南的人,誰都有有難處的時候。」石箐箐平靜地說。 畢志磊望著石箐箐也被雨水打濕的衣服和略顯蒼白的臉色,心底又湧出一股感激的熱浪,真心地說:「石小姐,你的衣服也淋濕了,快回去把衣服換了!」 石箐箐心裡也湧出一股熱浪,感到一股親情湧過來,把自己圍裹起來,精神和肉體都沉浸在幸福的溫泉中。她看著畢志磊,說:「志磊,塗小姐的病要花費那麼多錢,還要想辦法籌集。」 「剛才有很多闖海人賣了血,籌了一些錢。我們還商量了,明天就搞募捐,也不知道能募捐多少,走一步算一步。」畢志磊望著眼前的風雨世界,長歎口氣。 「你感到壓力很大?」石箐箐問。 畢志磊點了下頭。 石箐箐朝他跟前走近了一點,學著蘇聯電影《列寧在一九一八》裡的演員瓦西裡說:「挺住,麵包會有的,牛奶也會有的,一切都會好起來!」 第二天十點多鐘,連著下了七八天淫雨的天空晴朗起來,久違的太陽也出來了,陽光照在地面上,騰升起似有似無的氤氳之氣。行人多起來了,在海口市最繁華的海口賓館門口,幾百名大學生雲集在那裡,高唱著《闖海人之歌》,歌聲洪亮,直沖雲霄。 …… 離開了爹媽,離開了家。 貧困走天涯, 饑餓椰樹下。 到處都是高樓大廈, 偏偏沒有我的家。 但是我不怕。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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