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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四


  他不是超人,不想拯救世界。他來到她身邊,想要靠近她,不是出於同情,不是出於英雄主義,當然他知道她要的也不是這些。那麼,他給她的,只能是踏實得大米一樣的關懷與依賴。

  他也不年輕了,他深深知道,自己要的愛情,不再是馥鬱美酒,濃醇咖啡,甚至不是清香好茶……他只要一碗粥,在風雨大作的時候,果腹、暖心。

  或許是他老了。

  也或許,是用了三十二年時間,他終於成熟,終於變得有擔當。

  (4)

  然而,在世俗眼中,一個男人的擔當未必能變成全家人可以接受的喜悅。

  江岳陽目前最棘手的問題,已經變成如何跟父母彙報眼下的情況——自己終於戀愛了,替他們消除了心頭大患,可是他看上的女人,離過婚,有孩子。

  對一個保守型家庭而言,江岳陽回到位於G城郊區的家裡參加婚禮,和父母一起坐在新郎親屬席。江岳陽的父母每看臺上的新郎新娘一眼,就要瞅江岳陽一眼,歎口氣,同時擺出一副「你不要跟我說話,我也懶得跟你說話」的姿態。江岳陽哭笑不得,給父親夾完菜再給母親夾,可還是化解不開二老臉上的愁雲。

  到最後,還是江媽媽忍不住了,趁周圍人們都忙著吆三河四地互相敬酒,插空問兒子:「你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江岳陽想了想,答:「明年吧。」

  江媽媽和老伴驚訝地面面相覷,半晌才異口同聲:「有合適的了?快帶回來看看啊!」

  說完這句話之後,場面就混亂了。

  先是江媽媽搶著說:「要是忙就算了,我們去省城,我們自己去看看。」

  江爸爸激動萬分:「要不要跟親家見見面?她父親做什麼工作的?能不能喝酒?我帶五糧液去!」

  江岳陽看看江爸爸,再看看江媽媽,很仔細地想了想才答:「A女,比我大五歲,省屬事業單位工作,前年出過一場車禍,有一隻眼看不見東西;B女,高校教師,也是高幹子弟,身體不好,沒法生孩子;C女,高校行政人員,離婚,有一個女兒,可以改姓江……你們覺得哪個好?」

  江媽媽聽得差點沒腦溢血,過了很久才緩過來,語氣哆嗦地問:「岳陽啊,你——你怎麼認識這三個姑娘的?」

  「相親啊!相了好幾十個,就這三個還聊得來,」江岳陽攤攤手,「可能是因為我年紀大了吧,跟年輕小姑娘沒有共同語言。這三個閱歷豐富,命運坎坷,我們比較惺惺相惜。」

  「猩猩個屁!還猴子呢!」江爸爸怒了,拍著桌子吼,「我好端端一個兒子,怎麼能娶這種老婆——除了大五歲的獨眼龍,就是沒法生孩子的,再不就是直接給人家當後爹的!江岳陽我白養你這麼大啊!」

  老頭兒一邊說話一邊低頭彎腰想找點什麼東西揍兒子,江岳陽一看形勢不好,拎起包就往外跑——他爸當年是市體校三鐵教練,就算是個襪子也能準確地扔到他臉上!

  多虧坐在同一桌的江岳陽的小姑發現不妙,起身拽住她哥,小姑夫忙著給江岳陽他爸倒茶滅火,二姑夫忙著用身軀擋住江岳陽倉惶逃竄的身影,二姑還要一邊布菜一邊喚新郎新娘來敬酒緩解氣氛……一場婚宴,終究以新郎親屬席的集體性混亂告終。

  回家的路上,江岳陽垂頭喪氣地想:都已經編了如此離奇的相親經歷了,相比而言段斐的條件在三個故事裡還算是最好的……難道是因為自己胡編亂造得太離奇了,所以更加劇了他爸的火氣?

  但不管怎麼說,江岳陽可以確定的是:就算他願意給人家當後爸,他爸媽也不會輕易答應當現成的爺爺奶奶的。

  與此同時,段斐心裡則是忐忑不安。

  幸福來得太突然,她有些措手不及。她不知道江岳陽到底是不是認真的,不知道婚姻這碼事到底是靠譜不靠譜,不知道這次他們能走多遠……她已經傷過一次,便傷不起第二次了。

  而且,她總還要考慮果果——果果能接受江岳陽做自己的爸爸嗎?尤其是在她已經開口叫了孟旭「爸爸」的時候?

  說到果果喊孟旭「爸爸」,段斐覺得頭疼:最近這段時間,孟旭開始每一兩周就出現在段斐家,陪果果玩,給果果買玩具和衣服。開始的時候果果還很恐懼,但漸漸地,血濃於水的親情到底還是占了上風,果果開始習慣和孟旭一起玩……而段斐能做到的,只是小心翼翼地避開江岳陽與孟旭的見面時間。

  再後來,果果果然看著孟旭問:「你是誰?」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段斐知道,自己不能逃避了。

  她蹲下身,看著女兒的眼睛說:「果果,他是爸爸。」

  「爸爸?」果果重複一遍,扭頭看孟旭,「爸爸!」

  這話喊得太流暢,孟旭在那一瞬間好像被震呆了,但是沒過多久,他大步走過來,把果果緊緊摟在懷裡,答:「哎……」

  一刹那,段斐覺得有炸彈在自己心底爆炸,她瞪大眼睛看著這一切,心裡反復問:孟旭到底打算幹什麼?自己要怎麼辦?

  她惶恐了——以前她的確是說過,為了果果她可以犧牲一切。可是現在,當孟旭真的開始擺出積極靠攏的姿態時,段斐寧願相信他是良心發現,也不願意想起「重婚」這個詞——好日子終於要開始的時候,自己真的要犧牲一切嗎?

  於是,那段時間裡,段斐每天晚上都矛盾、糾結、輾轉反側。「安定」藥片的數量從半片到一片再到一片半,頭疼欲裂可是仍然睡不著覺……她閉上眼,仍然可以想起那年燦爛陽光下,年輕女孩子潔白的身體,還有孟旭倉皇的掩飾!

  那一幕,好像一瓶濃硫酸,泛著泡沫,腐蝕掉她對於以往全部幸福的感念和對未來所有幸福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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