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左岸純情,右岸媚色 | 上頁 下頁
四九


  遠處點點漁帆,近處淺金的沙灘上,一襲白色細帶比基尼的杜辰薇,揚臂歡笑。

  纖秀的腳踝邊,有她精心堆砌的童話城堡——那是五六年前,在北戴河享受陽光海灘時,維東幫我拍的。「你上次問我要從前的照片,就是弄這個?」我看得出,剛才閃現的每一張照片,構圖、顏色、明暗都經過重新調試、剪輯、整合,足見製作人的認真心思。「喜歡嗎?過年那幾天我在北京做的。」李哲揚了揚眉,笑吟吟地摟過我。

  依稀,他身上的味道,清雅的,溫暖的,如同富有蠱惑人心的魔力般,輕柔撩撥了我心底最深處的絲弦。那無以抵抗的柔情蜜意令人欲醉。

  「Question NO.5,除了流雲的事,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模擬法庭進行到後來,不想提到維東,不想提到私家偵探,我如是問。「小薇,我很累,想睡了。」李哲懶洋洋地揉著眼睛,如是答。

  「真的沒什麼想告訴我?」我扳過他的臉,凝望著他的眼睛。

  「有什麼明天再說好嗎?」李哲就摟過我,輕輕吻上我的唇。

  我默然。

  我有詢問的權利,他也有保持沉默的權利。

  那夜,我做了個奇怪的夢。

  夢裡,風流俊雅的楊過在練古墓派的入門功夫「天羅地網式」。

  八十一隻麻雀在他手掌的空隙間飛來飛去,偶爾有一隻竄出去,他隨手一伸,便將麻雀擋了回去。每只麻雀都歡快地奮力振翅,還以為自己在藍天白雲間自由飛翔。

  其實在楊過眼裡,無論麻雀怎麼飛,始終也飛不出他親手製造的、最溫柔的天羅地網。

  初七清晨一睜眼,李哲已起身,還買好了小楊生煎和牛肉粉絲湯。

  「你昨晚做噩夢了?一個勁地翻來翻去。」坐在餐桌旁,李哲問。

  我埋頭吃生煎,搖搖頭。

  我百分百地相信他,他卻不能百分百地坦誠以待,如此而已。

  沒什麼大不了,我不會生氣,更不會強人所難地逼他回答。

  「胃又不舒服?」李哲有些緊張地端詳著我。

  我搖搖頭。

  鬧情緒是每個人都會有的,我會很快調節過來,沒必要弄得兩個人心裡都不舒服。李哲不再說話,大家都安安靜靜地吃早餐。

  時鐘機械的「滴答滴答」聲,枯燥無味地貫穿在空氣中,惹得人心煩意亂。

  手機響時,我們對視一眼,都嚇了一跳。

  接完電話,我穿衣準備出門時,有些鬱悶。

  大清早導師緊急召見,通常只有三種可能:第一,有一大堆火燒眉毛的活兒,要你付出廉價勞動力迅速完成;第二,有壞消息不得不儘早地、委婉地告訴你;第三,有好消息要迫不及待地通知你。其中,以第三種情況的可能性最低。

  「別擔心,不會有壞事。」臨出門時,李哲像往常一樣幫我戴手套,隨手捏了我的臉頰。「嗯。」看看窗外的悠悠白雲,再看看李哲,我忍不住暗裡嘲笑自己。

  杜辰薇,原來不管發生什麼事,只要李哲這樣站在你身邊,你的世界很容易就變得晴朗明媚起來。這次,難道你又陷得深了?

  古人說:「白髮如新,傾蓋如故。」有的人,即使在一起幾十年,彼此間仍然不會瞭解;有的人,即使相處不久,卻好像認識了一輩子那樣相知相惜、情誼深厚。李哲於我而言,恰恰屬於後者。

  人的感覺有時就是這樣不可理喻。

  沒有道理,我卻絲毫不曾懷疑過他。

  到導師家,照例是進書房說話。

  佔據了整面牆的懷舊書櫃,與現代的玻璃木飾門相映生輝;深沉穩重的胡桃木色書桌,色彩絢爛的藝術壁畫,襯托出強烈的時尚感,最終形成一個知性與感性巧妙融合的雅致空間。不用導師招呼,我自己倒了杯鐵觀音,坐在書桌邊的椅子上,欣賞著周圍琳琅滿目的書籍。某種意義上,導師就是學生的boss。

  選擇什麼樣的導師,對學生的未來發展會有很大影響。

  我的導師宋薄引,在學術界聲望極高,素來以治學嚴謹、為人正直寬容而受到大家的敬仰。我想,我真的很幸運。

  「杜辰薇,上學期末你交的論文我看了。」幾句寒暄後,導師直奔主題,「《中日『現代文學』觀念建構的比較研究》,選題寬泛了點。好在你切入的角度還算獨闢蹊徑,全文論述雖然沒有窮究中日現代文學發展的全部,也算在前人基礎上有了些較新穎的見解。」暗暗舒了口氣,我想導師能這麼說,就證明今天沒什麼壞消息,那論文在他看來還算完成得頗好。「……論東亞文學的現代性,不是那麼容易做的。

  雖說中日的現代文學都受了西方的影響,但比較研究下,仍然有各自的特徵。

  你在例證方面,闡述得不夠詳盡透徹,有些語句措辭也不夠嚴謹,很容易產生歧義。比如這裡……」

  導師拿了我論文的列印稿,一頁頁從頭翻到尾,依次指出不足之處。

  我忙拿了筆記本,一條條用心記下。

  「回去按我說的趕快好好修改。

  開學一個禮拜內,再交份論文的英文稿過來。

  我看看能不能給你推薦一下,在《Asian Studies Review》上發表。」末了,導師和藹地把寫滿了他評語的兩張紙,遞給我。《Asian Studies Review》,澳大利亞亞洲研究協會發行的《亞洲研究評論》,國際性學術刊物呀。一刹那,我有一種天上掉下個金元寶、正巧砸在頭上的幸福眩暈感。

  導師隨手給我的茶杯斟滿了,「你這篇論文,給國內的刊物投稿了嗎?」

  「投了《中國比較文學》。」既寫好,自己看著還滿意,我當然會投到全國中文核心刊物,期望發表。

  「聯繫一下他們編輯部,要求把論文退回來吧。」導師的笑容和從前一樣可親。

  眨眨眼,我一頭霧水,半天沒想明白,只能迷惑地開口,「宋老師,您的意思是……」「你也知道的,這種國際性刊物就算是副教授、博士,有時也很難在上面發表一篇。」導師閒適地抿了口茶,緩緩說來,「而且,你回頭交上來的英文稿,我會再仔細推敲修改一番。」福至心靈,我豁然領悟了導師的意思。

  事情不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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