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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你看新聞了麼?出事的是江律文。」

  杜微言唰的站了起來,一時間竟然有些結巴了:「是……是江先生麼?」

  她下意識的說了一句「江先生」,或許是習慣性的和他保持距離——敏感如陳雨繁,自然聽了出來。她微微怔忡了一下後,一種說不清楚的感覺在心底泛起來。

  「是,我們是在木樨穀這裡。你……有認識的朋友可以幫忙麼?」

  「木樨穀?」杜微言皺眉,「他們為什麼會去那邊?我記得那裡是不能隨便進去的吧?」

  「是,我們想找人從別的路進去裡面,可是有些困難……你有辦法麼?」

  陳雨繁慢慢的將情況說了一遍,屏息等了許久,杜微言什麼都沒說,只是把電話掛了。

  這一夜,陳雨繁已經筋疲力盡,此刻她握著發燙的手機……希望自己用對了方法。

  杜微言又轉了一個頻道,依然定格在了新聞上。她將音量調得響了一些,透過模糊的鏡頭,看得見忙亂成一片的現場。她坐下去,又站起來,手指緊緊的握著電話……已經過了一天一夜了麼?江律文會不會有事?可是……就連陳雨繁都來找自己了,如果不是因為束手無策了,她又怎麼會連自己都找上了?!

  可她如今又有什麼辦法呢?和易子容的關係差到了連想一想都會覺得心驚膽戰的地步,如果自己為了江律文的事去找他……易子容會是什麼反應——杜微言緊緊的閉了閉眼睛,實在難以想像下去了。

  可是除了他……這個時候,又有誰能幫上忙?

  「杜微言,這是人命啊!想想以前江律文幫過你多少忙?就算是為了這些,你低聲下氣一些,又有什麼呢?」仿佛是為了說服和鼓勵自己,杜微言出聲把這句話說出來,強捺下心裡的不安,去撥那個電話。

  單調而規整的嘟嘟聲,響了許久卻沒人接起來。時間越長,杜微言越覺得這是一種痛苦的煎熬。他不願意接,掛掉就好了;或者乾脆接起來,吼她一聲不要騷擾自己——可是那邊什麼反應也沒有,一成不變的嘟嘟聲,只是讓她等待,等得她心裡起了一團小小的火焰,灼烤得生疼。

  杜微言幾乎絕望的時候,終於有人接起來了。

  只是「喂」了一聲,杜微言腦海中那根弦忽然間鬆軟了下來,不是易子容。

  「我找易子容。」她松了口氣,忽然有些高興在她直接和他說話之前,中間多了一層緩衝。

  「是杜小姐麼?」那邊的聲音頓了頓,「你等等。」

  那邊大約使用手捂住了話筒,杜微言等了片刻,聽到禮貌的拒絕:「對不起,易先生說……他不想和你說話。」

  杜微言怔了怔,片刻之後,聲音慢慢的低軟下去:「……請你……再問他一次好麼?我真的有急事找他。」

  電話的那一頭,手機持在秘書手裡,開了免提。

  她的聲音順著電波很低弱的傳來,讓易子容恨得咬牙切齒的倔強和固執已經聽不到了。隔了那麼遠仿佛聽到她細軟的呼吸聲,易子容純黑的眸色像是泛起了微光,他知道自己在心軟。片刻之後,他示意秘書出去,伸手接過了電話。

  確定了電話那邊的是易子容,杜微言反倒更加無措起來,心慌意亂的時候什麼話也說不出來,直到那邊很冷的譏誚聲音傳來。

  「你打這個電話,該不會只是因為想我了,來聽聽我的聲音吧?」

  「你在哪裡?」

  他的聲音漫不經心,又卷了一些不耐煩:「天尹。你到底什麼事?」

  「你不在紅玉麼……」杜微言心裡多了幾分不安,半晌,才鼓起勇氣將那句話說完,「我想請你幫忙……」

  易子容嘴角漸漸的勾出一個若有若無的微笑,她既然已經開口,他便不再刻意為難她了,只是平靜的說:「你說。」

  「月湖那裡發了山洪……有人被困住了……」杜微言大致的將經過說了一下,可一直將大部分情況說完,她卻發現自己沒有勇氣提「江律文」這個名字,只能尷尬的頓住,聽見易子容慢慢說:「和你有什麼關係?你爸爸也在裡邊?」

  杜微言沉默了半晌,呼吸漸漸的急促起來。她真的不會撒謊,可這種情況下,要讓她對著易子容說出「是江律文」這四個字,卻怎麼也提不起勇氣。

  她不說話,易子容只以為她是擔心,語氣放柔和了一些,沉聲說:「先別擔心,木樨穀裡邊你不是沒有去過,裡邊很空曠,最多是被困住了。」

  「嗯……」

  「你現在在哪裡?」他沉吟了一下,「我馬上趕過來,留在那裡等我。」

  杜微言掛了電話,終於忍不住捂住臉,呻吟了一聲。局面已經徹底的走向了自己難以控制的那一步,易子容說馬上趕來,語氣上並不為難自己,事情比自己想像的要順利的多……可是他很快就會發現並不是自己的父親出事——一旦他知道是江律文……他會怎麼樣?

  她時不時的查看時間,估計易子容已經到了哪裡,又打開電視看看現場情況,可似乎連記者都覺得疲憊了,只會說「尚無進展」這四個字。整整一個上午,她都處在這樣的焦慮不安之中。

  神經仿佛被用力的撕扯著,外邊的雨更是落得人心煩意亂。敲門聲響起來的時候,杜微言下意識的去看了看手錶,下午一點整。

  她努力的深呼吸,開門之前又湊過貓眼看了一眼。

  透過小小的窺孔,玻璃將人影折射得有些扭曲了,可杜微言看到他的表情,心底不由得微顫了一下。每一次彼此面對,都算不上一件愉快的事——可從未像這一次一樣,她竟然覺得心虛,心虛到不敢開門,仿佛自己做了見不得人的事。

  門又被重重的敲了一下,杜微言退開一步,用力的轉了門的扶手。

  易子容並沒有急著進去,他站在離她三四步遠的地方,微微抿了抿唇,似乎在等她先開口。

  杜微言沉默著,只是側身示意他進來。

  「以前我只覺得你脾氣不好。除了這個,倒沒什麼缺點了。真想不到,你還會拿自己的父親來騙人。」易子容薄削的唇輕輕一揚,跨步進來的時候語氣冰冷,「杜微言,我很好奇,能讓你心甘情願這麼做的,這個世界上是不是只有江律文一個?」

  杜微言臉色異常的蒼白,嘴唇微張著,仿佛是一條缺氧的魚,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這個樣子,心虛,慌張,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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