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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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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略連連點頭:「原來不用糖炒,也一樣好吃呢。」 兩人撿了一堆栗子,肩並肩頭靠頭坐在一塊剝著吃。遠處山如黛,夕陽正當紅,落霞如錦,山凝胭脂,秋山夕照美如畫。阮若弱又來了興致,吟道:「家住蒼煙落照中,絲毫塵事不關心。」 李略一把擁住她,低低在耳畔言道:「可以絲毫塵事不關心,只有我和你,這種日子真好。」 是呀,真好,選得幽居愜野情,終年無送亦無迎。不理朝代變遷,不管世事人情,一個自得其樂的世外桃源。只是,他們還在被人追捕中,這樣詩意的生活,可以過多久呢? 七皇子李瑉,再去阮家坊巷前尋芳時,無論如何等不到阮若弱出現了,著人去一打聽,方從阮府下人嘴中探得消息:三小姐留下一封書信獨自離家了。直覺地,李瑉把這件事和李略的「因病卻朝」聯繫起來。一個離家,一個不再公開露面,這兩個人……莫不是私奔了?李瑉只是這麼一猜想,心頭便不由一震。 阮若弱會撇下一切跟著李略走,倒也罷了,但李略是靜安王世子,未來的爵位繼承人,他若是為情私奔,要撇下的東西可就太多了。功名富貴還在其次,關鍵是他身負的責任,這擔子可不是說撂就能撂的,別說靜安王不答應,皇上只怕都不答應。其實說起來,他們這樣的宗親子弟,被內定為繼承人後,倒頗似邪教那種「入我門來,禍福莫怨」的門規,不管你個人意願如何,必須老老實實地服從上頭的意願去做。也像黑社會,不在其中不知道有多黑,等知道了卻又脫不了身。這是一個完全抹煞了個人意志的位置,看似錦衣玉食風光無限,但當事人完全沒有自我,一切都必須服從大局,以家族利益為重。非常可悲的!「可憐生在帝王家」,這句話的辛酸有幾人參得透? 李瑉為了證實自己的猜測,也打著探病的幌子去了靜安王府。王爺王妃把他招呼得十分殷勤有禮,但就是不肯讓他見「臥病在床」的李略,李瑉心裡便知曉所料無失了。 從靜安王府出來,李瑉想了想,又去了駙馬府。晴陽公主和玉連城都在府中,見到他前來登門造訪都頗為意外。「七皇兄,你今兒又出宮了,怎麼會想到來看看我?」晴陽公主含笑問道。 李瑉快人快語:「我可不是來看皇妹,我是來找駙馬的。」玉連城一怔,不知他何故專程而來。 晴陽公主聞弦歌而知雅意,含笑道:「看來我要回避了?」 「那倒不必,也不是什麼要避人的事情,只不過有個事想跟駙馬打聽一下罷了。」李瑉說著把頭扭向玉連城,問道,「駙馬,聽說你那個三表妹失蹤了?」 沒有想到李瑉竟為此事而來,玉連城心裡一震,晴陽公主也聽得臉色一變,看向他問道:「是舅母家那個叫若弱的女兒失蹤了嗎?那……」欲言又止地看了李瑉一眼。 李瑉察言觀色,看出這兩口子是知情者,索性明人不說暗話了:「她應該是和李略一起私奔了吧。」 「什麼,他們私奔了?」晴陽公主素日再如何沉得住氣,畢竟也還是年輕,這會猛然一聽這個消息,不能不失聲道,「這如何了得!李略是世子,不比尋常百姓可以說走就走無人追究。得趕緊追他們回來才行,否則事情鬧大了不可收拾。」晴陽公主真是急了,朝著玉連城問道,「駙馬,你知道他們在哪嗎?勸勸他們趕緊回來吧。」 玉連城緩緩地道:「我不知道他們在哪裡,但我知道勸亦無用,王爺王妃這樣旗幟鮮明地反對,至少目前,他們是肯定不會回來的。」 李瑉正色道:「話雖如此,但他們若這樣一意孤行下去,後果可就無法預料了。你還是想法子找找他們,勸回來才是正經。」 「是呀,這事一時半會還瞞得住,一旦鬧開了,只怕不能善了。」公主也掂得出輕重。 玉連城沉默半刻,才喃喃地道:「公無渡河,公竟渡河。墮河而死,將奈公何。」李瑉和晴陽公主這會突然聽他吟出這十六字的《箜篌引》,微微一怔,但旋即都明瞭他的用意。一時俱無語。 《箜篌引》者,朝鮮津卒霍裡子高妻麗玉所作也。子高晨起刺船,有一白首狂夫,被發提壺,亂流而渡,其妻隨而止之,不及,遂墮河而死。於是援箜篌而歌曰:「公無渡河,公竟渡河。墮河而死,將奈公何!」聲甚悽愴,曲終亦投河而死。子高還,以語麗玉。麗玉傷之,乃引箜篌而寫其聲,聞者莫不墮淚飲泣。麗玉以其曲傳鄰女麗容,名曰《箜篌引》。 「公無渡河,公竟渡河」—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看似固執和愚蠢,但其間包含的,卻是堅定的信念和執著的勇氣、還有一份如火焰般瘋狂燃燒的激情—驚滔駭浪在前,命運已然註定,渡河即是死亡,卻依然勇往直前雖死無悔。「墮河而死,將奈公何?」—為了自己的夢想和願望捨棄現有的一切,義無反顧地亂流爭渡,蹈死而不顧—取捨之間,需要多大的勇氣?能為信念和追求如此執迷不悔的,問世間、能有幾人? 公無渡河,公竟渡河—愛情在這一刻,是甘願一生一世被放逐,熱烈如赴死。 阮若弱和李略在西郊山野裡隱居的生活過得很愜意。山靜似太古,日長如小年。他們與世隔絕,在自己的小天地裡怡然自樂。 阮若弱天天帶著李略在山野裡跑,砍柴不誤別的功夫,時不時的采些野果野花回來。秋愈深,花愈少,最後采回大把瑩白蘆葦,插滿小屋的窗臺上,風來時輕輕拂動,好似一塊窗紗。 有一天,兩人在山中七轉八繞,繞到別人開墾的一大塊綠油油的番薯田裡,阮若弱馬上走不動了,跟李略咬著耳朵道:「我想幹壞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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