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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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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你確實名符其實。其淡如菊,其溫如玉,其靜如止水,其虛懷若谷,有出塵之質,具林下之風,天人也。」晴陽公主把玉連城的特質概括得精確之極,顯而易見,雖然不過短短一面,卻對他印象之深刻。 「我第一眼看到你,如很多人一樣,覺得你不似世間人,更似是謫仙,但是你棄蓮花而選榴花時,我發現我錯了,你不是仙,是人,是和芸芸眾生一樣有血有肉有喜有悲的人。一直以來,被人捧在神仙般的位置上,你一定很寂寞吧?」晴陽公主看著玉連城,若有所思地問道。 玉連城愕然,難以置信地看了晴陽公主一眼,他藏在心底最深處的寂寞,居然被她輕易看穿,頓時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越是優秀的人就越是很難有朋友,如果不想跟他站在一起自慚形穢,就只有對他敬而遠之,又或許是願意拜倒在他的腳下,任其驅遣,甘心情願為奴為婢,可是,終究沒有人是與他處在同一位置上,平等地交流。表面上看來,他走到哪裡都有人追隨著,如同眾星捧月,然而實際上,月亮與星辰之間,相隔著多少光年的漫長距離?他是如此的寂寞,無人知曉的寂寞。「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這是人人看得到的寂寞,而在萬眾矚目下,打馬禦街前的探花郎,人人只看得到他的春風得意,他的寂寞……是明燈下的暗影,根本不為人察覺。 阮若弱曾經察覺到,她說過同樣的話:「你和我們一樣是人,有血有肉有長處有短處的人。」她是第一個不把他當成神來看待,而是處在平等位置上與他交流的人。她使喚他砸冰的時候,根本沒當他是長安城的第一美男子,只當他是個打鐵匠似的差遣著。姚繼宗是第二個,「神舟五號」的升空準備,他就是他手下一個小打雜。晴陽公主……下意識地看了她一眼,玉連城心中忐忑:皇室的金枝玉葉,即使下嫁於他,卻依舊要保持著君臣之綱,如一尊菩薩般供奉著,他們能處在平等位置上嗎? 仿佛猜得到他的心思,晴陽公主緩緩地道:「其實我和你一般無異,我身為皇室的公主,也慣來被人捧得高高的,我身邊有無數人跟前隨後,卻沒有一個是能真正說得上話的人。我也寂寞,所以能揣測出你的寂寞,在如此光芒耀眼的外表身份下,我們不過是兩個寂寞的人罷了。」 玉連城真正震動。她也是一個寂寞的人,金枝玉葉,錦衣玉食,可是卻……寂寞。晴陽公主不再說話,只是定定地看住他,像在期待著他說點什麼。玉連城沉默半響,才緩緩道:「公主,微臣該告退了。」 依然是這樣顧左右而言他的一句,玉連城謹慎內斂,交淺不願言深。晴陽公主臉上是顯而易見的失望,長睫一垂,遮住那雙明月般的眼睛,如月之全蝕,複又抬起,依然清瑩明亮:「那你先去吧,反正日後,我們談話的機會還多著呢。」 是呀,即將結髮為夫婦,來日方長。總有一日,兩人要推心置腹開誠佈公的談話,玉連城不是不明白,但此刻,他實在還沒辦法對這位公主打開心扉訴衷腸。躬禮告退,轉過身玉連城匆匆地走,仿佛是逃離,但走出很遠很遠,他還能感覺到背後有一雙眼睛在看著他,如同暗夜的月光籠罩著他。 沒處可去的阮若弱,最後打發杏兒回去,她自己去了姚府,把姚繼宗找出來,陪她去下館子。沒來由地覺得胸中有壘塊,想借酒來澆一澆,結果一上長安街,發現幾乎家家酒館的酒都告售盡,為什麼?酒的行情雖然一向都是好的,但銷量好到這種地步就太邪門了吧?這若是在現代,除非是國足踢世界盃出線了,否則是賣不了這麼神速的。 姚繼宗跑去打聽酒為啥這麼賣得這麼火,結果哈哈大笑著回來了:「玉連城呀玉連城,我雖然知道他不是凡人,卻也沒想到已經神仙到了這個級別,不但帥得讓皇帝配了個寶貝公主給他,而且他這一奉旨成親,長安城的美女們都在借酒澆愁,酒鋪老闆數銀子都數得手軟了。」 「借酒澆愁算什麼,你沒看到我家那個二姐姐,眼睛都快哭瞎了。這會長安城裡還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在往死裡哭呢。」阮若弱不以為然。 「紅樓夢裡是怎麼說的來著?人生情緣,各有分定,從此只能各人得各人的眼淚罷了。怎麼玉連城就可以得到這麼多女子的眼淚呢?老天不公平啊!」 「老天再公平不過了,玉連城得到的多,失去的一樣多,不要忘了,他那萬眾矚目的外貌,讓他的行動多麼不自由。你願意走到哪被人圍堵到哪嗎?」 姚繼宗竟忍不住打個寒噤:「不要,我又不是猴子,讓這麼多人圍著看幹嗎?」 「那你還在這裡抱怨老天?」阮若弱沒好氣地數落他。 姚繼宗看了她半天,突然笑道:「你今天好像心情欠佳,莫不是也為著玉大帥哥名草有主的緣故?」阮若弱心裡一突,半響無言。姚繼宗笑著笑著不笑了,「你可別這山望著那山高啊!一看玉連城要成親了,心裡就亂了,覺得是屬於自己的東西失去了,想要一把搶回來。這會子,你縱是想搶,也搶不過公主了,何況人家李略,還對你癡心一片呢。」 「絕對不會。」阮若弱斷然否決,「只是沒來由的,心裡有一絲不好受,說不上來為什麼,但就是不太好受。其實我從來沒有得到過他,曾經有得到的機會,自己放棄了。在放棄的那一刻,我都沒有失去他的感覺,現在聽到他要成親了,卻突然有了這種感覺,頓時,很惆悵也很惘然。」 姚繼宗很哥們兒的拍拍她的肩:「理解,理解,曾經愛過你的男人要結婚了,有種失去終身奴隸的感覺吧?人都是這樣的,可以不愛別人,但卻很歡迎別人愛她一生一世,並且為她終生不娶。」 阮若弱啼笑皆非:「喂,別把我說得這樣貪婪好不好?我可沒存這種心思。『只要你過得比我好』,這話或許有些矯情,但無論如何,我還是很希望玉連城能過得幸福。但願那個公主,不會是個被寵壞的刁蠻女友,否則……」 「這個問題,可以去問李略呀?算來公主是他堂妹,性情如何?他應該會比較瞭解。」 「找過了,不在。」阮若弱答得有氣無力。 「那就再找唄,總會有在的時候吧。你要是不方便找他,我去替你找,找到了再帶他來見你。」姚繼宗熱心腸一貫是沒得挑。 「好,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妥,今晚凝碧湖畔,讓他來見我。」 「臣遵旨。」姚繼宗似模似樣做了個躬身行禮的動作,惹來阮若弱一陣風中鈴聲似的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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