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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玉連城涵養極好,任她握著不撒手,半晌才不動聲色地抽出來:「二表妹還是趕緊上車吧,回去太晚了舅父母會惦記的。」

  阮若鳳一步三回頭戀戀不捨地上了車,還猶自攀在車窗上對玉連城說:「連城表哥,你什麼時候來我家一趟,我繡了一個錦囊想給你。」

  玉連城微微一笑:「有勞表妹了。」看著他的笑容,阮若鳳如看到滿目琳琅珠玉,一臉貪婪的恨不能據為已有的表情。

  這種表情阮若弱不忍卒看,趕緊別過頭去,不意玉連城卻對她說話了:「三表妹,你方才救人……」遲疑了一下,似乎不好措詞。

  「我懂我懂,」阮若弱知情識意,「實在是太不合禮數的行為,我知錯了,我以後一定改。」她言不由衷地做著自我檢討。

  「我不是那個意思,」玉連城不由莞爾,阮若弱頓有滿目生華之感,「雖然確實不合禮數,但能救回一條人命,禮數不禮數倒是次要了。」他竟然有這麼一番見識,阮若弱倒真要刮目相看。

  「只是舅父舅母生性古板,恐怕你回府後,要聆聽一番訓誡了。」玉連城原來是這個意思。

  阮若弱好生感激:「謝謝表哥關心。不礙事的,大不了又罰我抄上三百遍《女誡》。」

  看著他們這樣你一言我一語的交談上了,阮若鳳頓然粉臉生霜:「三妹妹,你這回惹下的事端可不小,別指望這麼輕易就能過關,趕緊回府去爹娘面前認錯去吧。」再轉過頭去看向玉連城時,她那滿面的霜寒,倒像是遇上了朝日般化得一點痕跡都無,笑靨甜甜的,「連城表哥,那我們先走了。你記得有空來拿我做的錦囊啊!」

  玉連城含笑點頭。馬車達達的駕離,走出了好遠,阮若鳳還趴在窗頭,遙遙望著玉連城的身影一臉陶醉的笑。阮若弱看著她這副模樣,暗自在心裡把「花癡」兩個字翻來覆去說了八百遍都不止。

  有道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阮若弱在曲江池頭「風光一時」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似的,比馬車跑得還要快,人還沒到府裡,阮老爺阮夫人就已經不知是從哪些三姑六婆的嘴裡聽到了事後轉播,幾乎沒氣得雙雙吐血,險些要把她打出門去。

  「有辱門風、有辱門風啊!我阮氏一門,怎麼就出了你這麼個不知廉恥的女兒!光天化日之下,居然就……」阮老爺下面的話難以出口,氣得一把鬍子抖動不休。

  阮夫人這個喂不熟的,一對紫玉如意都堵不上她那張嘴,在一旁落井下石:「真真是敗壞門風,阮家世代清譽,算是毀在你手裡了。二姨娘平時是怎麼教導女兒的?」

  二姨娘本就惴惴不安,此時再聽上老爺夫人的幾句重話,那眼淚滴滴答答的就下來了。一旁的三姨娘張了張嘴,卻什麼話也沒說出來,她面有愧色地看了阮若弱一眼,悄然起身退出前廳。兩個孩子已經被丫頭們帶回房去換衣服喂安神湯了,做母親的一半為惦記一半為逃避地追了上去。

  前廳裡,阮若弱在孤軍奮戰。她辯解道:「爹,我也知道當時的行為不妥當,但為著救人心切不得不出此下策。」她把玉連城的原話照搬過來,「救人一命,是勝造七級浮屠的事情,你們不誇我倒也罷了,就別再這麼上綱上線地批鬥我行不?」一著急,管他們聽得懂不聽懂,亂說一通。

  阮老爺聽得半懂不懂,卻也能忖出不是什麼服軟的話,愈發生氣了:「胡言亂語!不知所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當然是好事,但眾目睽睽之下,你一個女兒家,如何能用出這種……這種……匪夷所思的方式來!這實在有傷風化!」阮老爺子一番話說得吞吞吐吐,極不痛快。

  「可不是嘛,有傷風化之極!你倒還想著讓人誇你,這上下,不要說沒人誇你,只怕你已經迎風臭十裡了。」阮夫人一張嘴能剜下人的一塊肉來。

  「若是單臭你一個也罷,可憐的是我們阮府一干人,恐怕也都得陪著你淪為笑柄。」阮若鳳也來火上澆油。這母女倆都是一路貨色,見人摔了不但不扶,反而拼命踩,恨不能踩得人永世不得翻身。奇怪,本是同根生,怎麼就這麼熱衷於相煎急?

  阮若弱被他們幾個人圍攻,唯一的同盟軍二姨娘,除了會嗚嗚的痛哭外,半點力都幫不上。也罷,阮若弱本也就沒指望過她派用場,能不添亂就萬幸了,她以一對三,卻毫不怯場。既然正面火力這麼猛,乾脆繞開打迂回戰。

  「爹,那你的意思是不能救了?任那小王爺死在那裡,然後我們阮家再披麻戴孝的去替他守上七七四十九天靈堂,以謝他捨身相救兩個弟弟的恩情?只是不知王爺王妃肯不肯領情哦!」

  阮若弱這一炮轟出去,阮老爺阮夫人雙雙無言。真若死了靜安王世子,他們擔得起?怎麼說也是為著你阮府的人捐軀喪命,王爺王妃若是悲痛失察,降下罪來,你還有閒心顧及門風?想想如何保命是正經。

  看著他們兩個面面相覷,阮若弱乘勝追擊:「爹,小王爺若是為著阮家的人而送命,這長安城裡,我們如何還有立足之地?女兒我正是顧及到了這一點,這才含羞忍辱,豁出臉面舍了名聲,把他救活過來。」邊說邊佯裝垂淚,用帕子捂住臉,「女兒是一門心思為阮家著想,才肯這般犧牲,沒想到竟被二老如此誤解,女兒實在是委屈呀!」

  阮若弱這個自衛還擊戰打得漂亮,以力挽狂瀾之勢,將「不知廉恥」四個字扭轉為「忍辱負重」的光輝形象,大有「犧牲我一個,幸福一家人」的壯士斷腕氣概。如此這般,阮老爺還能說得出什麼責備之辭來,啞了半天,方才低低道一聲:「你也乏了吧?回房休息去吧。」

  阮若弱聞得此語,便知勝局已定,一張俏臉藏在帕子裡偷笑,二姨娘如蒙大赦,趕緊來拉著她回房,杏兒在廳外候了多時,此際陪著她們一同回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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