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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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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再次被打開時,有香風薰面而來,阮若弱迎香望去,不由怔住。門口立著一個紅衣女郎,年紀與她相仿,雪白的一張圓臉,真真是面若銀盆,眉目倒也俏麗,只是身材……不是不知道唐代以豐滿為美,然而這個紅衣少女的身材,已經不是豐滿了,簡直可以用肥碩來形容,再穿上一身亮色調的紅衣裳,越發顯得龐大,擋在門口像座活火山。這是哪位呀?阮若弱一時不知該如何招呼。 紅衣女郎進了屋:「咦?三妹妹醒了。還好嗎?」 阮若弱不是笨人,馬上知道該如何接口:「多謝二姐姐關心,我沒什麼事了。」她沒猜錯,紅衣女郎便是阮府的二小姐若鳳,穿戴的還真像是只火鳳凰,不過哪只鳳凰若是有她這樣的體重,是甭想飛翔於九天之上了。 「別客氣,做姐姐的,哪能不關心妹子呀!妹子要趕緊把身子養好,不要誤了出閣做新嫁娘哦。」這話乍一聽親熱,可細細一品,卻不是味兒。阮若弱可以百分百斷定,這對姐妹不和,而且做姐姐的仗著正房嫡出,一定沒少欺壓過庶出的妹子。因為不知首尾,她不好冒然接口,自覺好比初入賈府的林黛玉,不敢多說一句話,不敢多走一步路。 可是這沉默,若鳳卻只當她是慣常的懦弱,笑顏逐開地繼續說:「三妹妹,你就快是姚家的人了,對連城表哥的心,還是儘早死了吧。安安心心的跟著姚二公子過,雖然說他脾氣差了點,但素日裡只是打罵打罵丫頭老媽子,你這樣嬌滴滴的美人兒去了,他一定會另眼相待的。」 這番話一聽,心思縝密的阮若弱(蘇珊)把話裡的細枝末節都聽出來了。原來若鳳跟若弱的心思是一樣的,都單戀著那個什麼連城表哥,也就是倆情敵的關係,情場如戰場,非要決出勝負不可。這樣的愛情爭奪戰中,庶出的女兒當然不占上風,不但要落敗,還敗得比較慘,被掃地出了門。姚府的提親,肯定就是正房裡搞的鬼,趁早把阮若弱嫁掉,而且也沒有為她物色什麼好夫婿,那個姚二公子的所謂「脾氣差了點」,只怕不是差一點半點,聽聽他素日的劣跡,就知道是個家庭暴力主義者。嬌弱如阮若弱,嫁過去可能不要一年半載,就會如《紅樓》中的懦小姐迎春一樣,落得個「可憐花柳質,一載赴黃泉」的下場。 正版阮若弱會尋短見,一半的緣由是嫁不到心上的表哥,另一半的緣由,只怕也是知道姚家二公子不是什麼好貨色,這才心灰意冷,想一死百了。也不知冥冥中什麼天意註定,讓蘇珊一縷離魂入了她的體,代替她繼續走生命歷程。她又會走得如何呢? 從目前阮若鳳的語句中不難聽出來,阮若弱的自盡行為是白費勁了,姚府的婚事還是要擺上議程。古代的女子就這麼沒地位,一生由人安排,尋死覓活也改不了父母的初衷?怪不得白居易要說「人生莫做婦人身,百年苦樂由他人」。難道她真的要嫁給這個姚二公子?阮若弱不由得暗中一迭聲的叫苦:怎麼處境這麼糟呀!穿越千年的時空,來到唐朝嫁個「家庭暴力分子」,以後怎麼過日子?叫她忍氣吞聲地挨拳頭是不可能的,沒上過這種三從四德的培訓課。跟他對著掐架,大打三六九,小打天天有?那豈不是一場遙遙無期的家庭烽煙戰。不妙呀不妙,真的是處境不妙…… 阮若弱眉頭緊蹙,心亂如麻,一時顧不上搭理阮若鳳了,而她也不過是來耀武揚威的,目的既已達到,也不多逗留,逕自揚長而去,邊走邊不無得意地想:這個三丫頭,今晚一定又要哭上一宿了。該!誰讓你對表哥動心思呢,那就怨不得我攛掇著爹娘要把你打發出去。 阮若弱正發著愁,杏兒端著一碗藥進來了。 「三小姐,我才看二小姐過去,她到這裡來過嗎?」來不及放下藥碗,杏兒便問。 「嗯,來過,她來告訴我,趕緊養好身子準備出閣做新嫁娘。杏兒,這是真的嗎?」懷著一絲僥倖,阮若弱再向杏兒求證一下。 杏兒臉色一黯,半晌才答:「三小姐,既是夫人出面做的主,這門親事你如何避得過。這也是命!事已至此,你只有往寬處想,千萬別再自己作踐自己了,或許新姑爺並不如傳言所說的那麼脾氣壞呢。」 杏兒一面說著一面遞上藥碗,再細細地朝著自家主子臉上覷一眼,心中頓生訝異,居然沒有垂淚?論理,這位性情懦弱的小姐此刻該是要哭成淚人兒也似了。女子總是要哭的,無論是一千年前,或是一千年後,都要為值得或不值得的人與事傷心落淚,這,或許是身為女子註定的宿命吧! 阮若弱此刻沒有掉淚,只因她深知眼淚根本解決不了問題,她已經有了另外的解決辦法。只是杏兒倒真是個忠僕,一番話處處替她寬心,聽得她不禁心生感動,接過藥碗來,由衷地說:「杏兒,你真好。」 杏兒抿嘴一笑:「三小姐,好好的,你怎麼誇起我來了,快把藥喝了吧。」 阮若弱奉命喝藥,只喝了一口就忙不迭地吐掉了:「哇—好苦呀!」 杏兒手忙腳亂地替她擦拭濺在身上的藥汁:「三小姐,你怎麼吐出來了,藥當然是苦的,你打小不就喝慣了嗎?」 阮若弱苦得眉眼鼻唇都皺到一塊去了,話都說不出來,真真是苦不堪言,誰打小就喝這種東西,真是倒了八輩子黴。好不容易緩過來,揮手說:「快拿走快拿走,我再不喝這種苦苦的玩意兒。」 杏兒急了:「三小姐,你從小身子弱,沒有這些藥汁一碗碗的續著,會更弱不禁風的。」 阮若弱胸口拍得山響:「好杏兒,你放心,我現在不喝這些勞什子,身子也不會有事的。你趕緊端走,以後都別再端這些東西給我喝了。我餓了,我想吃東西,有什麼吃的沒?」 杏兒又愕然。三小姐會開口要東西吃,這可是前所未有,因為身體稟性虛弱,她胃口向來不好,懶於進食,一碗清粥都得三勸四勸才勉強吃得完,其他菜肴點心之類,更是淺嘗輒止,今兒怎麼…… 也正是晚膳時分,杏兒讓廚房張羅了幾樣清淡菜式,並一小罐粳米粥送進屋。阮若弱風捲殘雲般一掃而空,看得杏兒一雙細長的丹鳳眼,成了圓圓的杏仁目。 吃飽喝足,阮若弱複往床上一躺:「杏兒,我要睡了,不要來打擾我。」 「可是小姐,你才用過膳食,不該就躺下,會積食的。」別看杏兒年紀不大,周到的倒像個老嫗。 「不用管我,讓我睡。」阮若弱哪裡肯聽,已經逕自閉目睡去。杏兒無奈,只得替她掖好被子,放下床帷,然後掩門出去。 一覺再醒來時,窗外已經夜色如濃墨,月光似水銀,阮府上上下下都熄了燈,全部歇息去了。弄不清時辰,不過估摸著該是午夜了,阮若弱在屋子裡四處找了找,胡亂裹了幾件衣裳和幾塊碎銀,躡手躡腳地出了門。她準備趁著這時機,收拾細軟跑路。 阮若弱不打算留在這裡被「父母之命」安排著嫁給一個唐朝的「家庭暴力分子」,所以她一早便打定了主意,三十六計走為上計。除此以外也別無他法,總不能再尋一回短見吧。 阮府真夠大的,她摸索了老半天,總算尋到了大門,可那裡卻有兩個值夜的家丁,在門房裡喝著小酒叨閒話。從正門出去是不行了,可再兜兜轉轉找到後門時,又是一把鐵將軍鎖門,更出不去。如此看來,只有翻牆才能脫身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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