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一線間(35)_董新建

三十五

　　"老人家，人死是不能複生的，你不要太難過。"我在一旁安慰道。

　　"蘇檢察官，你不知道，秀兒是我二十年前抱回來的，不是她娘親生的，我對她可是比親生女兒還要親啊！死了我怎麼向她母親交待，當初我是發過重誓啊！"老長根又抽泣起來。

　　"跟我說說吧，心裡會好受些。"我勸慰道。

　　老長根含淚向我講述了秀兒的身世。

　　歲月的年輪快速轉動，這二十年的時間像是在一輛破舊的公車上度過似的，車子一站不停地往前直開，沿途的風景全都匆匆帶過。腦袋裡裝不進任何東西，也看不清周圍的環境。車子搖搖晃晃讓人心生倦意，想忘卻一切地睡。可道路的顛簸硬是用粗暴的蠻力把老長根從睡夢中強行拖回來，讓他回望茫茫然望不見路的盡頭……

　　在一個暴雨如注、狂雷怒吼的夜裡，閃電淒厲割破天空的靜脈。在一個非常簡陋的小旅館裡誕生了一個幼小的生命，女孩子赤裸裸地手舞足蹈，母親的心兒支離破碎。女兒像母親一樣漂亮，大眼睛閃動著新奇與企盼。

　　儘管是一個非常簡陋的小旅館，但是沒有錢也是不可能久留的，天底下所有的母親都知道愛自己的孩子，但不是所有的母親都能盡心去愛自己的孩子的。

　　孩子的母親叫華雪梅，剛十八歲，她心裡清楚孩子是不能留的。她用母親親手繡著山梅花的頭巾包裹著女兒，放在床上，想一個人悄悄地離去，還沒出門就被店老闆拉了回來。

　　"我早就看出你不是一個正派的女孩，這麼長時間也沒見到孩子的父親。你不能這樣撒手就走，這一個月住宿的錢還沒給，還留下一個小野種在這裡，叫我們怎麼辦？"店老闆的話像連珠炮樣一放就是一大串，伸手就要打人。

　　"老闆住手，你不能這樣不講人性。"老長根當年三十多歲，血氣方剛，生性就是愛打報不平，他站出來說話了。

　　"人性？好啊，你講，拿錢來。"

　　"好吧，我給，這個月和下個月的一起交。"說完便從左口袋掏到右口袋，一共才掏出五百元錢，看樣子他也並不富裕。

　　就這樣，他們又在這非常簡陋的小旅館裡住了一個月，華雪梅向他講述了這個不該來到人世的女孩子的來歷。

　　她家住在十八道溝野鴣坡，那裡的山連綿不斷，只有那麼一點點縫隙中住著散散落落的農戶。她出生的那年，一連下了半個月的大雪，積了足足有一米多厚，白茫茫的一片，飛禽走獸能吃的東西都捂在了雪裡，唯有門前那棵梅花傲然屹立，花兒怒放，父親便給她起了個名字叫華雪梅。

　　華雪梅十七歲時已是遠近出名的小美人，上門提親的絡繹不絕，華雪梅心大著呢，總想哪天走出這大山。

　　說來也巧，那年，村裡來了一個年輕的男子，二十七八歲，一身西裝，打扮得十分洋氣，一頭的卷髮，大家都叫他"卷毛"，也不知道他真實的名字。"卷毛"說是南方大城市的，這次來是為公司招工，只招年輕的姑娘，做服務員，男的一律不要。待遇非常優厚，包吃包住，每個月工資起點是四百元，做得好的獎金可以拿到上千元。先預付一個月的工錢四百元。名額有限只招十名。巧舌如簧的"卷毛"說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過了這村就沒有這個店了。

　　華雪梅動心了，在小山村裡生活了十七年，從來沒有外出過。只聽說外邊的世界很精彩，究竟怎麼個精彩法，心裡也想出去親眼看一看。再加上母親看病、弟弟上學都急等錢用。預付四百元對她來說可是一筆不小的收入，如果一個月能掙一千元那可是一筆大數目，平日裡想都不敢想。擋不住誘惑，華雪梅報了名，還簽了一份合同，合同上是怎麼寫的，只上過小學的華雪梅她說不清。只知道"卷毛"說簽了合同才能拿到錢。"卷毛"確實也說話算數，合同簽好後，當場給了四百元。

　　臨行前，母親千叮嚀，萬囑咐。是啊，女兒長這麼大還沒有離開過家，沒有離開過母親。

　　"卷毛"這一次總共招了十多個姑娘。上了火車，沿途的一切都是新鮮的。一路上，"卷毛"對華雪梅格外照顧，一個勁地說華雪梅是他招收的姑娘中最聰明、最漂亮的，往後一定會賺大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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