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之門(62)_李良

六十二

　　驅車回到"瑞達"，肖寒把自己獨自一人關進書房，重新在腦海裡重播和方天舒見面的每一個細節，並且不時地定格對關鍵的部分進行細微的觀察和分析，最後，閉目靠在沙發上在大腦裡進行長時間的資訊綜合處理，當他得出結論時身子悚然地坐直了，眼睛也猛然一下睜大了，不覺背上就出了一層細細的虛汗。他剛才反復進行思考的結果，都是方天舒對他這個人似乎發自內心的不感冒。他和葉志文曾在一起分析過方天舒在評選中所能起的作用有多大，結論是顯而易見的。一是在候選人的審定上。如果省委沒有很得力的人給自己打招呼（唐浩天能否出面為自己說這個話，實在沒有把握，這不是一個可以"活動"的人），那麼，在報送省委討論前，他就可以不動聲色不需找任何理由就把你扼殺在搖籃中。也就是說他在團省委就把你給壓下了，連報都不上報，上邊怎麼定也不會輪到你的頭上。二是上邊有人替你說話，話還說得很硬，方天舒頂不住來自上邊的壓力，不能不報（目前自己還沒這樣的人），那麼，他就可以在彙報材料上做文章。譬如說想叫誰上，就把誰的材料妙筆生花點點滴滴寫深寫透一看就能把領導的心打動；不想叫誰上，就把誰的成績給弱化，輕描淡寫，根本引起不了領導的興趣或注意，或者乾脆就把你最重要的成績給開天窗不填。即使日後問起，隨便找個"下屬辦事不認真"的理由也就搪塞過去了。反正是該定的也早定過了，沒有為這一點小事再讓省委開會那一說。三是在會上介紹的時候，該上誰，就把誰的材料做重點介紹，無論是介紹的順序安排上（第一個和最後一個介紹效果絕對是不一樣的），還是語氣上、時間的長短上都會給予格外關照的。即使同樣的材料，在領導腦子中留下的印象也會拉開差距的，而介紹材料的工作，通常都由辦公室主任來做。四是提前進行吹風。從來就沒有哪屆領導班子是鐵板一塊兒的。利用彙報工作的機會，抓住領導間的分歧和矛盾，貶不想讓上的，推想讓上的，在會前就把工作做好做穩了。五是候選人確定以後。不是差額選舉嗎，那就在對外宣傳和輿論的導向上做手腳，利用群眾的盲從和對輿論的信任，在對外介紹時的篇幅上、先後的安排上（大家習慣認為前面的是領導點過頭肯定要當選的，最後的一般是安排來陪選的）、用詞的輕重上等等稍動腦筋，就會被明眼的專門嗜好在報外找文章的現代"包打聽"們或者具有"政治敏銳性"的人們所發現並傳播的。除此之外，還有更有效的辦法，就是召集各地市團委領導來省裡進行評選動員，用暗示的方法"導向"該選誰不該選誰，最後要求上嚴厲一點，講清這是一項必須完成好的政治任務。大家就會去琢磨，去領會，最後設法"選"出一個讓他滿意的結果報送上來。如果是鋌而走險，就會乾脆在選票的統計上做手腳了。不過這對於正處在上升勢頭的方天舒來說，是不會輕易為誰走這步棋的。但光前幾個關節，就足以置人於死地的了。這就是為什麼肖寒在得出方天舒對自己不感冒的結論後，如此悚然的原因。

　　就現在的情況看，除繼續在方天舒身上下功夫外，又不能把希望全寄託在他的身上，否則到時候真是哭都來不及了。能夠讓方天舒買帳，在這件事情上幫得上忙的，在自己的關係網絡中也就只有唐氏家族了。唐曉帆雖然答應得很爽快，但這人雖然很年輕，城府卻很深，到頭來不肯出真力，是拿他丁點辦法都沒有。唐浩天呢不會輕易為誰出面，剩下的就只能托姚詠詩的關係了。可這女人獅子大張口，讓肖寒多少有點躑躅，但最終還是決定活動姚詠詩來幫這個忙。肖寒是那種一旦下定決心，馬上就雷厲風行的人。他拿起電話，撥到省商務廳姚詠詩的辦公室。

　　"是姚廳長嗎？"

　　"我是姚詠詩，有話就講。"

　　"姚廳長，我是小肖。"

　　"啊、啊。"

　　"我想去您那裡，有件犯難的事當面給您彙報一下。"

　　"行啊，你過來吧。"

　　肖寒又喊來丁蕾，把想達到的目的簡要地給丁蕾做了交待。這真是一個難得的人才啊！什麼事根本不需要你多說，三言兩語，把話裡話外的意思全領會透了。肖寒不知聽誰說過，絕頂聰明的女孩子，頭髮梢都是空的。望著丁蕾烏黑亮麗閃爍著青春光澤的披肩髮，他突發奇想，遇到合適的時候，征得丁蕾的同意，一定要看看她的發梢是不是空的。連日來高度精神緊張的肖寒，被這突發的奇想一下子弄得全身心都猛然為之一輕鬆，不覺笑出聲來。

　　丁蕾見肖寒本來很嚴肅地在交待事情，不知為何突然笑了起來，她還以為是自己的衣服哪兒穿得不合適，被肖寒發現了。邋遢，對職業女性而言，可是事關形象和素養的要命事！她臉紅著忙低頭朝身上看，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合適的，就抬頭用目光探詢地望著肖寒。肖寒知道他誤解了自己的意思，可話又不好明說，就忙遮掩著說道："我是忽然間想到一個可笑的事，才控制不住發笑的，與你無關。"

　　丁蕾這才釋然，至於肖寒想到了什麼，她是不會饒舌去問的，因為她是秘書。適度的距離感對上下級而言都是必要的，尤其是在工作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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