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國王愛上鸚鵡螺 | 上頁 下頁 |
九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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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陸冉歪過腦袋對我燦爛地笑笑。 開了會議室的門,我對陸冉說你有什麼事兒就說吧。 「喜事兒,」她看著我,將一份裝幀極度精美的請柬遞給我,「這是我和王銳的訂婚儀式請柬,你到時候來。」 我看著她。我說你滿意了。 「我挺滿意的。」陸冉沖我點點頭,那個姿態大可以用彬彬有禮來形容,然後她說,「確實的,戴然,所有的事兒都是我安排的。」 她話音未落,我一記耳光抽上去。 陸冉忽然就對我笑了,說老實話我下手挺重,但是陸冉連臉都沒有捂,只是有短促的失神,不過表情又重新豐盈起來。 那張請柬掉到地上,她蹲下來把請柬撿起來,再次放到我面前,她用一種極為揣摩的眼神看著我,像是動物園觀光者饒有興味地盯著被困籠中的動物將作出的反應。 「戴然,」她微笑,「就算你現在扔一百遍,我都會替你撿一百遍,因為什麼呢,因為——我,可憐你。這個世界根本就是不公平的,我對你最大的建議也只能是你這輩子投胎沒有投好,你當然很努力,你每一件事都很努力啊,可是看看你努力的下場,你啊,根本就是輸了呢。」 9、 我在企劃部每天裝出幹勁十足的樣子。 但是,現在的生活就像一條河流,我在河畔之上假裝出來的傀儡般的身影有多高,在河水中倒映出來的陰影就有多大,我越是強裝歡笑,越是感覺自己要被河中自己的恐懼給吸食進去。 而我曾經自以為的堅持也被陸冉的那一番話給徹底打碎了。 儘管她作為敵人,她一眼就那麼輕易地洞穿了我的偽裝,每次當我想要再繼續佯裝堅強奮進的時候,陸冉的這些字字句句就準確地在我耳畔迴響。 回到家裡,林嬌已經出院了,這次的毆打後,她似乎變得孱弱了,我很感謝和震驚於她在那一天的反應,但是要我對她的感情升溫,那並不可能。 畢竟,她做了那麼一件讓我噁心的事情。 10、 王銳放學後回家,在自己家的樓下,幾輛警車停在那。他從他們身邊穿過的時候,聽見兩個員警的談論。 「真可憐,怎麼就跳樓了,她老公可是大金主。」一個人嘖嘖歎息。 王銳的腿僵在地上,他清楚地聽見自己體內發出喀嚓一聲響,如同斷裂的甘蔗一般。他想回頭,但是身體全不聽指揮,他感覺自己要是扭一下脖子,脖子就會徹底地斷開。「你們說誰跳樓了?」 兩個公安員奇怪地看著這個少年的背影。 他們說:「六樓的,跳樓了。」 「我為什麼還不去死呢?我為什麼還能站在地上呢?為什麼電視裡的人遭遇晴天霹靂會暈倒,我現在卻不會暈倒呢。」 王銳熱淚盈眶地看著自己這具年輕、新鮮、依然懵懂鮮活著的軀體,哈哈哈哈地笑了出來。當他的眼神挪到那塊平地時,看見地上盛濺如鮮花的血跡,他難以抑制地嘔吐起來,翻江倒海傾其所有地吐。這時他的手機提醒他接收到一封定時發信的Email,他認出發信的郵箱是母親的,在這封Email裡母親詳述了一切和自己的愧疚,說她是真的無顏在這個世界上苟活。 王銳沒走電梯,他蹣跚地上樓,開門後,他看見黑暗中的一個人形,王金偉坐在客廳裡,客廳裡沒開燈。 王銳在玄關處頓了一下,然後幾乎是飛撲進去,和王金偉扭打在一起,黑暗中兩個胖瘦不一高矮不一的身軀在地上翻滾,只聽見沉悶的擊打聲和傢俱翻滾、瓷器從裝飾櫃上掉下來碎裂的聲音以及王金偉吃力的呼吸呻吟和濃烈稠密的痰音。王銳死死地掐著王金偉的脖子,剛才在地上滾的過程中,兩個人都不同程度地遭到了瓷片的割傷,王銳身上的傷口流淌著鮮血。 當王銳完全騎坐在王金偉身上,整個客廳都充盈著王金偉的喘息,配合著欲雨的天氣,低氣壓更是加重了王金偉的呼吸,他在黑暗中依然清楚分辨出兒子對他高抬欲擊的拳頭。 「你打。」他對身上顫抖的兒子說,儘管是他的所為讓梁默走上了絕路,但是那是自己跟梁默的事,王金偉的臉和腿火辣辣地疼,他忽然為自己所處的位置震怒而感到可恥和憤怒,他仍然是那個兒子無法戰勝的父親,而從兒子愈加厲害的顫抖中,他像往常一樣熟稔地抓住了兒子的軟肋。 兒子的手在空中僵住。 王金偉徐徐的笑聲傳來,這種聲音一如往常充滿了父權的神聖和猙獰。他知道儘管自己現在被兒子騎在身下,但是他的靈魂再一次地駕馭住了他。可是王銳一記重擊,王金偉立刻感到鼻子軟了,一股溫熱的血液順著自己的臉頰和嘴巴流了下來。 王銳感到自己的靈魂已經完全四分五裂了。 王銳從王金偉的身體上滾下來,他感到疲憊,至深的疲憊,每一塊肌肉都在硬化,每一滴血液都沉重得像鋼水。剛才那一擊的沉重王銳自己清楚,所以父親現在一聲不吭,用沉默挽救自己最後落敗的尊嚴,這更加讓王銳心如刀絞。 他抬頭看著窗外,陰了兩天但毫無動靜的天空終於一瀉如注。下午五點鐘,但是天空濃黑如墨。 夏天總是有這麼多的雨。 總是有這麼多的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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