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國王愛上鸚鵡螺 | 上頁 下頁
八十三


  23、

  上廁所的時候我都夾著一本巨大的年鑒,我坐在馬桶上,一頁一頁地翻看著,銅版紙反射出來的光刺得我眼睛都花。這時候外面得得踏踏地傳來聲音。

  「我看李總那小姘特想跟我們搭話吧,呸,就不理她,什麼人。才多大歲數,就幹這麼丟人現眼的事情。」

  「就是,裝什麼Office lady啊,一天到晚看書,想幹嗎?是想證明就她行,還是想博取我們同情?裝得像得很呢,誰不知道她那檔子破事。」

  「李總也是,他老婆可是腿有問題啊,就這麼把老婆給扔了?我看最近歐潤出的這些事兒也是報應。」

  「嗐,不過誰心裡不是一本賬啊?你看老曹不也是可勁兒地敷衍那女孩?」

  「呵呵,我更可憐的是老曹。在企劃部的誰不知道老曹對李易的崇拜,在老曹眼裡,世上唯一的完人就屬李總,所以李總突然一下因為這女孩離婚,老曹覺得這女孩把李總名節給毀了,恨她還來不及呢。她還往我們企劃部撞,也不知道是真傻還是裝傻。」

  巨大的年鑒壓在我的腿上,似乎已經黏在了我的膝蓋骨上,我的腿變得沉重無比。

  女人高跟鞋的聲音踏踏而出,我的手機忽然響起來。

  「你還好麼?」李易在電話裡問。

  「嗯。」我對著電話微笑著,仿佛他能看得見,「我很好。」

  然後一滴眼淚重重地從眼睛裡滾出來。

  24、

  當王金偉把機票和護照放在王銳的面前時,一旁端正地坐著的,正在假裝認真閱讀著一本原版小說的陸冉,臉上再也無法保持絕對的安靜,於是她更加用力地憋住自己的表情,假裝自己對即將會發生的事情毫不知情。

  「這是什麼?」王銳看了一眼陸冉,他有這樣的感覺,陸冉比父親還要更清楚這件事。

  陸冉飛快地聳聳肩。「這是什麼啊,王叔叔。」

  「哦,我和你爸說過了,你們去美國玩一玩,回來之後,給你們辦一個訂婚儀式。」

  王銳坐在學校操場旁邊的椅子上,他的手機上不斷地閃動著「陸冉」兩個字,那次陸冉把她穿著bikini的照片偷偷地設為他的來電照片,回去以後他沖她發怒,陸冉在他的發怒中默默的,什麼都沒說,把照片換成了一隻天使。

  剛才一聽完父親的話,王銳抓起手機就出了門。

  25、

  王銳沉默地坐在學校的樹底下,一年四季,學校的這片地方總是特別的安靜。冬天,這些樹的葉子被通通地刮掉,在劇烈的寒風中,他們堅定沉默地積蓄著力量;嚴酷的寒冬之後是最溫馨的春天,冷到皸裂的地表竟然在第一縷風的吹拂下,就有了匍匐而溫馨的春意。夏天則是潑辣的生機,層出不窮讓人驚詫的生命力,永遠讓人驚奇,哪怕是暴雨也不會讓自己太擔心,每一次暴雨的沖刷後都會有更加沖透參天的陣香。秋天則是很安靜的美好,桂花香得很復古。

  自然毫無欲望地向前推進,百千萬億年,也不過是重複的四季,大自然一點都沒有膩味,這個地球依然沉著地存在。可是人的一生才區區的幾十年,為什麼有那麼多的欲望要去處理,而不能稍稍地把自己放逐一會兒,坐在沉默而深情的樹木下,聆聽一顆不經意間就過了百年的樹木的安靜吟唱?

  這個時候,王銳的手機又響,他依然沒有接,電話在堅韌地響了一段時間後,聲音再度消失了。螢幕上彈出最新的提示,未接電話,8。王銳調開來電清單,8個電話全是陸冉的,他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按了通話鍵。

  但是,手機裡傳出來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26、

  王銳到酒店的時候,陸冉已經醉態百出地倒在桌子上,看見王銳來了,她半是嬌俏半是酒醉癡傻地對王銳有氣無力地揮揮手。

  「您終於來了。」大堂經理說,「這位小姐誰勸都不聽,就快喝垮了。」

  大堂經理和王銳說話的工夫,陸冉又搖搖晃晃地舉起了啤酒瓶翻著白眼打著酒嗝往面前的玻璃杯裡倒滿啤酒,她的胳膊由於醉態所以晃得厲害,桌布上灑得全是。

  「陸冉你別喝了。」王銳試圖把陸冉手裡的酒杯拿出來,但是陸冉臉憋得通紅不鬆手,王銳還是輕而易舉地繳了她的械。

  「酒精中毒。」醫生說,「她對酒精還過敏。怎麼還喝這麼多酒?」

  王銳有些尷尬地坐到陸冉旁邊,陸冉面色蒼白,嘴巴跟洗掉色了似的,和她嘴唇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她胳膊和小腿上鮮紅的圓點,「掛水吧。」

  在護士帶陸冉掛水的時候,王銳才發現陸冉居然那麼的消瘦,她的手低垂下來,那個銀鐲子在她的手上顯得非常巨大,護士輕輕地把陸冉的銀鐲子往上推。

  王銳知道這個漂亮的手腕下面是什麼,是一道直接刻進自己記憶的疤痕。

  陸冉回來之後看到王銳和戴然在一起之後,笑著和王銳說了這幾年自己並不是轉到國外念書,而是在國外治病,她把所有寫滿英文的病例都拿到王銳的面前,微笑著以輕描淡寫的姿態跟王銳說了過去幾年的治療,隨手抽出一天的治療單,告訴他自己要吃多少種藥,產生的副作用和併發症,分別用怎樣光聽著就發毛的診療手段治癒。王銳在聆聽的時候,他的眼睛裡迸開了血絲。

  「為什麼不早告訴我?你不拿我當你的朋友麼?」

  陸冉看著王銳,臉上依然保持著微笑,但是心裡的某一個東西嘩之間全部碎裂。「朋友。」我難道就是為了這樣一個稱謂,在生死邊緣苦苦地掙扎,接受非人的治療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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