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豔(42)_王曼玲

四十二

　　韓子燕站在一邊，也竭力要做出是一個真正的妻子的樣子，但是，還是顯得底氣不足似的。

　　服務員看了結婚證，又看了身份證，說了一句："你們就是本市的啊？"

　　李曉光迫不及待地說："我們……我們的房子……借給別人住了，所以……"

　　韓子燕更沉不住氣："怎麼？本市的不能住賓館嗎？"

　　服務員一邊登記著，並沒有馬上回答他們，韓子燕緊張地向櫃檯湊了湊。李曉光說："同志，我們就只住一晚上，我們真的是夫妻。同志，你們賓館真好啊，真有一種家的感覺。你們有意見本嗎？我要寫表揚信……"

　　李曉光還想說什麼，登記的服務員撲哧一下笑了，李曉光和韓子燕這才算是松了口氣。

　　進了房間以後，最初的一會兒，兩個人都傻傻地站著，不知道該幹什麼。

　　韓子燕說："我還以為你老住賓館呢。"

　　李曉光說："我是啊，我住過好多次賓館。嗨，住個破賓館有什麼了不起的。"

　　韓子燕說："怎麼我看你也不是很有經驗啊？"

　　李曉光愣了一下，他嘿嘿一笑："跟你說吧，經常住賓館的不是什麼好人。我就是到外地去也不願意住賓館，不是住不起，是煩。我最煩賓館。"

　　韓子燕小聲說："那你還要來住賓館。"

　　李曉光不知道聽見沒有，他沒有接韓子燕的話，而是四下打量了一番，然後一屁股坐在了沙發上。

　　"嘿嘿，新婚之夜。"李曉光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

　　韓子燕像是受到了提醒，她急忙給肖冰打了一個電話，要她下班就到醫院去守愛花，自己今晚不回去了。肖冰說："今晚就播種嗎？哈哈，還挺快啊。"

　　韓子燕支吾著："不……不是。"

　　肖冰說："是也沒什麼。又不是第一次，用不著羞羞答答的。"

　　韓子燕放下電話，心裡很不是滋味，像喉嚨處堵了一根頭髮似的，眼睛直愣愣地發了一會兒呆。

　　二

　　夜幕降臨的時候，韓子燕突然有了另外的一種感覺，在此之前，她感到自己很勇敢，她腦袋裡一直緊繃著一根弦，那就是一切為了愛花，她什麼都無所畏懼。可是，房間裡的燈亮了起來，淡黃色的柔和的燈光把屋裡所有的物品都塗抹得很溫馨和曖昧。韓子燕忽然感到，自己的心裡也一下柔軟起來，那種不顧一切衝鋒向前的勁頭也一下子退到身後面去了。她起先是站在窗戶跟前，那是一扇落地窗，紗質的面料在一陣微風的吹拂下，輕輕地搖曳著，城市的夜景在她的眼前燦爛了起來，這家賓館地處鬧市區，有十四層高樓，韓子燕站在八層樓上，她從來沒有在這樣的高度俯視過這個城市。城市的夜景真的很美，襯了屋內的燈光，這是一個不折不扣曖昧的夜晚。韓子燕突然感到身體一下子有了感覺，她的皮膚變得敏感起來，大腿根處也變得很僵硬，她突然特別希望在她的背後有一雙手來把自己抱住。她想著，就急忙用雙臂把自己緊緊環住，環得特別緊。

　　"你怎麼了？很冷嗎？"李曉光在她身後問道。

　　韓子燕沒有敢回頭看李曉光，只是快速說道："沒有。沒有啊。"

　　李曉光清了清嗓子，說："是不是該上床了？"

　　韓子燕說："還沒有洗澡呢。"

　　李曉光說："那你先去洗吧，女士優先。"

　　韓子燕轉過身子來，低著頭，匆匆從李曉光的身邊走過，走進了衛生間。

　　當噴頭裡的水真實地灑在韓子燕的身上的時候，她才確定了自己身體的感覺，她想到了男人，那是她想過無數次的一個問題。她是知道男人會帶給女人身體上什麼感覺的，她曾經在李曉輝死後的無數個夜晚，黑暗中，她緊緊地把雙手扣在自己的乳房上，壓下去，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地撫摩、搓揉，起先她是帶著李曉輝的形象進入自己的腦袋的，後來，這個形象越來越模糊，變成了另一個男人的樣子，又一個男人的樣子，她變得潮濕，任火焰在燃燒，這樣的夜晚重複在韓子燕的生活裡，讓她戰慄，也讓她痛苦。今晚將有一個真實的男人來完成這一切，韓子燕忽然緊張了，又完全不僅僅是緊張。她說不清楚。在她決定要做這件事之前，她從來沒有想過這些細節，她只知道自己在救女兒。溫熱的水從她的頭頂漫過了全身，她忽然有了期待。

　　韓子燕裹著浴巾匆匆出了衛生間，急忙鑽進了被窩，她根本沒有看李曉光一眼，她怕，她又莫名有一種興奮。她一絲不掛地躺在被窩裡，忽然恨起了自己，她想自己明明是對李曉光沒有愛的，可是卻怎麼又期待起他的身體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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