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頭大妞在北京(54)_大妞

五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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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上課的地方是在老幹部解放軍俱樂部，民族大學附近，數學大車陳XX的老巢，這駕馬車在這開了學校。數學與英語一天一輪，每晚要見不同的老頭子。這兩個老頭子，能在別人最忽視的地方賺錢並且名號響噹噹。正所謂英雄不問出處，在北京這樣的人很多，如新東方的俞敏洪。這都是北京才能創造出來的神話。

　　在北京，是個人就想考研。

　　說在北京往天上扔塊磚頭就能砸死一個碩士一點兒不假，我周圍一群碩士博士，一個比一個土，一個比一個傻，二十七八還是個處男的大有人在。

　　有一次，我和土匪在北航東南門福華肥牛吃飯，看見一群學生，估計是北航的，三男三女。女的就不說了，用土匪的話說「全都下垂」。其中一個男的穿了一件民工的夾克，目光呆滯地向我們這邊瞅來，標準的一九九○年養雞專業戶打扮。我對土匪說：「估計是研究生。」土匪回答：「這模樣研究生哪能擔得住，得是博士。」

　　在北京就是這樣，這個號稱文化城的地方，總有大量又窮又土的人，他們叫「學生」。

　　現在這群人同我一起坐在老幹部解放軍俱樂部禮堂裡，聽大師們講那考研的事情。其實說實話，他們的課沒什麼好聽的，兩個老傢伙，一對舊機器。陳XX就像一號樓的那個樓管老頭一樣，說話不緊不慢，聽了讓人想上去揍他一拳。朱XX還好一些，時不時還來個老式笑話，用英文舉例時說：「有的老師已經墮落到靠教學生應試技巧為生。」下麵哄堂大笑。

　　為了這句大實話，我覺得花五百塊錢值。

　　那時我覺得時間尚早，自己實力超群，每天課間休息的時候在門口點上一支煙悠悠地抽著。我覺得自己正在向智慧大門一點兒一點兒地邁進，到了門口，就會有人給我發一個通行證，說：「來吧，大妞，進了門，打扮打扮，你就是又美麗又智慧的大妞了。」一想到這些，我就歡喜得不能自已。夜裡聽完課回家，一路上春薔薇開得正豔，美麗的燈光從各個大廈照下來，公車裡擠得熱火朝天。

　　擠吧，擠吧，哼，用不了多久老子就不會再同你們一起受這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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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公車，車站有個少年在等我，不用說，你也知道，這是我的男友。其實他不小了，可他的臉卻停在了少年時代，同蘇有朋是一個類型，我真不敢想我到了四十歲的時候還領著這樣一個少年會是什麼樣，我和他在一起就像一個大姐姐領著個小弟弟。只要想到偌大的北京城還有一個人在路燈下等我，發生什麼事還有一個人在擔心我關心我，我心裡就會泛起一陣陣的暖意。我考研這個怪念頭都是因他而發的，他考研太容易了，四個月就考上了，看他平日裡也不比我聰明到哪兒去，現在想來真是誤交損友呀！一個人的決定來源於他的資訊，一個人的資訊來源於他的環境，我的環境裡只有他，我就只好傻裡巴嘰地考研。

　　同所有戀人一樣，我們不能正確地看清對方。我一直以為我們的學習能力是一樣的，其實不是，他一直是一個比我能學習的人，這從我們的高考成績就能看出來了。我不願正視自己的考試史，總認為那是由於各種偶然因素造成的，比如拉肚子、家中出事等。大學學習不好，又認為我是打工打得太多的原因。總而言之，我自己不自覺而他又不提醒，我們就盲目地學呀學，結果他豐滿的女友變成了肥妞，殷實的口袋變成了漏斗，一室一廳的房子變成了學校裡的兩張床鋪。

　　那晚在路燈下他拉著我的手往家裡走：「你要是考上了，你的心境就會完全改變，你就會把以前失敗的情緒一掃而光，你能控制的東西比現在多了，至少你在經濟上不會再有不安全感……」那晚的情景歷歷在目，路燈下，一隻瘦弱的小貓拉著一隻癡肥的大胖貓絮絮叨叨地憧憬著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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