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一頭大妞在北京 >


  我忽然覺得自己同中關村辦假證的那些農民沒有半點區別。一邊發一邊對人說 :看呀,看呀,俄羅斯批發市場攤位招租呀。那些溫州攤主還問我地點在哪兒。廢話,我們自己都不知道在哪兒!我們就說讓他有事打傳單上面的電話,也不知能騙到幾個傻子。

  發著發著,我忽然很累,覺得自己千里迢迢來北京就幹這傻瓜事,真是受不了。找了找同事,發現他們都在不遠處賣力地發著傳單,就徑直走到保安面前,把材料往他手裡一塞,那個保安如獲至寶,大聲喊道 :「還發到我手裡了,還有多少,全拿出來!」我把包裡的傳單全給了他。之後,一個人開始逛起來,天氣冷了,我的確需要買床被子了。等到出口的時候,發現我的同事們也都拿著一床被子,我們都笑了。

  回去的時候,我坐在小麵包車的車廂裡,像一個民工一樣坐在自己的被子上。四環美麗的景色迎面撲來,我想 :夠了,夠了,老子再也不幹了。

  14*

  第二天,我去辭職,北京公司就這點好,無論你幹多少天,錢倒是不差你的。我拿著幾張票子,想起自己以前在片區內替工廠招的那些業務員,他們跑最基層的業務,最苦最累最沒主意,不過是執行具體任務的小螺絲釘,拿的就是這幾張票子,如同現在的我。「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看來我現在真是下流了。同樣一個人,放的位置不一樣,人的地位竟然如此不同。唉,「說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

  回到大院,發現隔壁又來了一個男的,個子很高,人很瘦,戴一副眼鏡,穿得有點兒水襠尿褲,兩眼有點兒賊,兩人點頭算是打了招呼。後來熟悉了才知道他叫王剛,名字很一般,當時二十八歲,比我們都大,在青島杜蕾絲公司工作,辭了職,從青島來北京考北大的MBA。我覺得這人有點兒傻,老不老少不少的考MBA這種沒有用的東西幹嗎?!MBA是什麼?是富人手裡的首飾,是窮人末路的大饃。富人有它,不過是文化隆胸,該幹什麼還幹什麼。窮人有它,不過是走投無路換個環境。工商學管理碩士,誰能讓你管理,你又能管理得了誰?他住在這,離北大不遠,天天早出晚歸,我沒太在意他,誰知他倒惦記上我了。

  15*

  曲揚比賽了,每個模特都有兩張待親券,我就跑去了。比賽是在電視臺進行的。在化妝間,我眼看著一個個台下平凡的、略有幾分姿色的模特們頃刻間變得千嬌百媚,感覺真是大變活人。從此我再也不相信電視上的美人了,都不知是怎麼搗鼓出來的。

  我沒想到上了妝的曲揚會那麼美豔,她還是這裡最漂亮的。別人上了妝就像掛曆上的假人,美則美矣,無甚靈氣,曲揚卻不同,她五官本來就很完美,沒什麼缺陷,化完妝後,眼波流轉,眼裡就像有一股水氣,根本不像人間的女孩。

  比賽一開始就是泳裝。大家擺好造型,燈光打開,音樂一響,一起在臺上扭動,簡直就是群魔亂舞,也不知誰設計的場景,肯定是夜總會豔舞看多了,可惜了曲揚,在裡面跟著亂晃。

  尤其是男模特的泳褲,竟然在小腹前部正中還縫有一根塑膠綠樹枝,不知是想掩蓋什麼還是想突出什麼。排練的時候我對林元說個子大的葉子大,林元趕忙捂住腹部不讓再看了。

  泳裝、日裝、運動裝、晚裝,每一次出場,曲揚都發揮得很好,掌聲不絕。

  到了最後公佈名次的時候,一個一個獎項頒過了,卻都沒有曲揚,連「最上鏡小姐」獎也給了一個歪嘴的姑娘。到最後一個專案「明日之星小姐」公佈完後,我見曲揚站在那兒身體晃了一下。

  倒是林元,撈了一個「最佳笑容先生」獎。

  回去的時候,曲揚發起了高燒,一路上倚在林元身上,一句話都不說。林元受曲揚這種忽然的親昵的鼓舞,大大方方地摟住了曲揚。我裝作什麼也沒看見,這樣的親昵提醒了我自己孤家寡人的狀態。

  我與林元不知該怎樣安慰她,事先就知道可能不會得什麼好名次,沒想到他們做得那麼絕,連後面的安慰獎也不給。我們都沉默了,只聽見計程車的收音機一個勁地在說話,正逢午夜,全是性健康節目,什麼前列腺、包皮包莖。曲揚打起精神同我們講話,說她有一次聽這個節目,有一個人打進熱線電話上來就罵「你們這裡天天尿呀性呀,還讓不讓人活……」還沒說完,就被主持人給掐斷了。

  我與林元哈哈大笑起來。曲揚就是這樣,什麼時候都想看著別人開心。

  16*

  曲揚回去病了幾天,感冒發燒。那兩天,林元天天床前床後,送湯送藥,兩人感情急劇升溫。

  我感到異常地寂寞。在北京,現在除了曲揚與林元,我誰也不認識,而現在這兩個人又在談戀愛,哪有心情理我。就算有工夫理我,我與他們本質上也不是一類人,也沒有那種深層次的溝通的快樂。

  屋裡連一台電視機也沒有,電視那玩意兒,有它的時候覺得惡俗得一眼都不想看,沒有它的時候又想起它的好處。它的好處顯而易見,就是有個東西一直在你身邊鬧著,替你大腦思考,偶爾也有一些像Discovery、《自然》等節目讓你看著還覺得有點兒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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