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牆內外(13)_袁來

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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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機下午四點半降落在虹橋機場。按照李桐提供的地址，丁子健一行直接前往楊浦區一座大學，那裡離化學研究所很近。學校不大，卻有難得一見的茂密樹林。一幢灰色的三層小樓掩蓋在濃蔭下，頗不起眼，仿佛是個秘密，那就是招待所，裡面卻十分豪華氣派，顯示出這座城市的奢華。

　　他們要了四個單間。導師的房間在三樓，480元一天，學生的房間在下面，260元一天。郝勝強上樓放下匆匆放下行李，立即回來幫兩位導師和趙瑩雪拿東西。送上房間之後，幫他們調試好熱水器、水龍頭、電燈開關，還特意叫服務員給張仁瞻送來一個煙灰缸，忙完之後才回自己的房間。趙瑩雪客氣而禮貌地道了聲謝謝。郝勝強的包最大，那是給三大弟子的禮物。丁子健的行李是黑色旅行包和藍黑色手拉箱，手拉箱是他出差的常用裝備，郝勝強見過，倒是那只形影不離的手提包，裝的是給鄭老和院士大弟子的禮物，像一包秘密。

　　郝勝強把衣服掛在衣櫃裡，該拿出來的東西拿出來，才躺下休息。幾乎要睡著的時候，導師打電話叫他上去。他看看時間，剛好六點半，走到丁子健的房間，師叔李桐已經在這裡，他叫了聲：「師叔好。」李桐有些大概有些意外，不太認識郝勝強，因為以前陪丁子健出差的都是邱新風。丁子健說：「這是郝勝強，前年留校的博士生，最近的工作都是由他來執行。」灰白頭髮的李桐哦了一聲，點點頭。李桐臉色紅潤，慈善的目光睿智而莊重，頭髮灰白卻一絲不亂，淡藍色純棉長擺休閒服，月白色的休閒褲，成熟儒雅風度翩翩。對郝勝強而言，李桐的大名如雷貫耳，他一直是作為「天才」被人傳說。李桐和丁子健關係非同一般，他們是77屆大學生，入學時李桐15歲，丁子健大他一倍，但是兩人合作做實驗寫論文，關係最好。

　　張仁瞻和趙瑩雪也過來了，見了李桐彼此寒暄幾句。李桐說為他們接風，上一家上海菜館吃飯。趙瑩雪剛才穿一件職業裝扮，轉眼換成了淡藍色的露背裙，外披一件鏤花的白色披風，成熟大方，頗有女人味，令郝勝強眼前一亮。

　　都是自家人，飯吃得親切自然，每個人都心事重重卻又心照不宣。平時喜歡豪飲的張仁瞻簡單地喝了點酒，顯然沒有盡興。丁子健是個說說笑笑能喝下一斤白酒的人，今天也只是禮貌性地喝了半杯。郝勝強吃不慣上海菜，太甜，沒有辣椒他吃不下飯。網上有個帖子說吃辣椒是出身窮山惡水地區的人的習慣，他看後堅決改掉這個「惡習」，無奈今天有些累，不吃辣椒吃不下飯。

　　晚餐接近尾聲，丁子健問李桐最近忙什麼，李桐一臉愁容：「還不是為廣州那所大學跑博的事情忙活。」丁子健說：「都快四年了，還沒有拿下來麼？」李桐說：「不容易啊。越來越麻煩，最近羅成玉因為學歷問題出了紕漏，上面說他的博士學位是在職拿的，沒有資格帶博士。唉，頭疼得很。」郝勝強以前就聽說李桐在為別的學校「跑博」。近年來，博士點數量成為高校學術實力的體現，還直接和各類撥款掛鉤，很多沒有博士點的院校為了獲得科研資金，不惜重金聘用外校知名博導作為學科帶頭人，由他們出面向教育部申請博士點，博士點申請到手之後再解聘，「申博」成功的報酬從幾萬到幾十萬不等。北京有不少退休博導被人重金聘用，南征北戰，全國到處「申博」。

　　談了些閒話，李桐進入主題。他說，據可靠人士透露，北京山東兩位候選人已經結成同盟，正四處活動，拜訪大人物，大力阻擊丁子健當選。大部分院士保持中立，因為和各方沒有直接的利益糾葛。唯一讓人擔心地是，他們已經在和鄭老接觸。鄭老是世外高人，多年不過問學術界的事情，但威名一直在江湖傳揚。國家領導人每年示範尊師重教優良傳統的時候，總少不了給鄭老一捧鮮花，鄭老也不忘提點發展科教愛惜人才之類的建議，雖然都是一種形式，可下面的人喜歡拿針當棒槌。一旦鄭老旗幟鮮明地表態，幾乎就決定院士稱號的歸屬。這幾年學術界流傳不少關於他的傳說，某某當上院士全是鄭老的意思，誰誰沒有評上也是因為鄭老沒點頭。傳說雖然沒有被證實，可是無風不起浪，空穴來風總有緣由，尤其是生死攸關的重大時刻，誰都不願意拿自己做試驗品，所以都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紛紛巴結鄭老。除了鄭老，還有一個關鍵人物，鄭老的院士大弟子劉德彰，此人好色貪財，狐假虎威，結黨營私，一手遮天，是學術界出了名的「學霸」。要想過鄭老這一關，先要過劉德彰這一關，而且有人流傳說劉德彰的態度就是鄭老的態度。聽了李桐的一番介紹，丁子健臉色更加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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