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來香(84)_孫浩

八四

　　小汽車的牌號有警車，有公務專用車，有二百號以內的四大班子用車，還有大量的一千號之內的黨政群機關的公務車輛。看著這些車，就知道到歌舞廳裡消費的都是些什麼人了。

　　停車場看車的保安朝他們走來，離挺遠就問：「你倆是幹什麼的？在這裡左看車，右看車？」

　　秘書長馬上說：「我們在找自己的車，喝多了，找不到了。」

　　「自己的車怎麼找不到了呢？停在什麼位置了？」保安大聲地問。

　　這時候，跟在他們後面的秘書長的奧迪車已經開了過來，並在他們跟前停下。秘書長馬上打開後車門，請沈書記上車，隨後沖著保安大聲說道：「找到了，找到了。」

　　保安看著他們上車，並一直目送車子開走，然後繼續在停車場巡邏。

　　「秘書長，咱們清州市的財政狀況怎麼樣？」車子一開動，沈書記開口就問。

　　「沈書記，去年，我市完成地方財政收入11.7億元，按可比口徑計算，比上年增長14.1％。全年完成地區各項稅收收入23.9億元，比上年增長16.9％，其中，國稅收入15.8億元，增長21.6％；地稅收入8.1億元，增長8.7％。全年完成地方財政支出22.3億元，比上年增長8.8％。在地方財政支出中，用於農林水的支出1億元，增長3.9％，用於教育事業費支出……」秘書長不愧是秘書長，對清州市的主要數位瞭若指掌，說起來如數家珍，滔滔不絕。

　　「讓你這麼一說，我們清州的財政日子非常好過了？」沈書記側過頭，看了一眼秘書長，不緊不慢地問了一句。

　　「那……那可不是。」秘書長看著沈書記的側臉，眼珠子轉了轉，繼續說道：「我剛才向您彙報的，那是統計數字，是市長向人代會正式報告的數字。實際上，咱們財政的日子緊，也可以說，很不好過。說遠的，歷年的欠帳加起來，少說也有四十多個億的虧空，這些都是歷年，歷屆政府的，咱不說。就說當年吧，我知道，這三個月的市直機關幹部的工資，都是市財政局向省財政廳借的。財政局局長因為沒錢，已經病了好幾次，有一次心臟病突發，差點要了他的小命。」

　　「都說沒錢，可這喝酒吃飯，唱歌瀟灑的錢都是從哪弄出來的呢？你說，這些縣級領導幹部，能自己掏錢消費嗎？」沈書記轉過臉，看著秘書長問。

　　「這……」秘書長再一次答不出來了，他頭上也冒出了大汗……

　　第二天下午，清州市召開領導幹部大會，歡迎市委書記沈遠同志的到來。全市一千多名縣級幹部參加。沈書記只講了五分鐘的話，而且沒有一句廢話。「省委派我到清州來，是和大家一起幹事業的。是為老百姓謀利益的。我個人的能力不是很強，但我敢於說，在勤政廉政方面，大家向我看齊……」

　　就這麼一個開頭，贏得了下面一片熱烈的掌聲。縣團幹部們心裡有數，敢於說這句話的人，還沒有。想想前任的市委書記，帶頭撈錢，帶頭賣官，已經把清州市官場的風氣帶壞了，老實厚道的大多數的幹部們，希望來一位好的正直的一把手。可那些靠買官上來的，心裡頭也發毛，能不能拿我們先開刀呢？

　　「我到清州來，要辦的第一件事，就是狠刹公款吃喝玩樂的不正之風。這個問題不解決，一切都無從談起。可是這個問題也確實不好解決。但是，不好解決，也要解決，因為人民群眾有意見，我們的財政也承受不了。」市委書記的話講完了，又是一陣掌聲。

　　散會以後，昨天喝多酒的那個工商局的副局長馬輪，哭著跑到了沈書記的辦公室，進門就是檢討。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左一個不對，又一個不對，和昨天晚上真是判若兩人。沈書記沒有說什麼，擺擺手，讓他離開了。離開時，馬輪還給沈書記行了一個大禮。

　　新來的市委書記大會上講了，不許公款吃喝玩樂。可講歸講，幹部們還是不信，這些年，不讓幹的事情多了，可越是不讓幹，就越有人幹，到後來，也就不了了之，誰都這麼幹了。開過大會的第二天晚上，幾乎天天不離飯局，天天不離歌舞廳，天天不離桑拿房的一些幹部，仍然開著公車，去這些娛樂場所公款消費。進去的時候挺高興，可出來的時候，情況就發生了意想不到的變化。

　　由市紀檢委，監察局，市直機關工委，市委組織部，市各大新聞媒體記者組成的查巡小組，出現在全市幾個有名的飯店、酒店、歌舞廳門前，對停在這裡的黨政機關的小汽車進行錄影，對從飯店裡出來，喝得滿臉通紅的幹部們進行瞭解、採訪，同時也給錄影。第二天，在《清州日報》頭版，在清州電視臺，電臺早間新聞上，刊登和播放了這些小汽車的車牌號，還有一些幹部的名字。一時間，全市一片譁然。猶如在一片平靜的地方，突然爆炸了一枚原子彈。老百姓高興得拍手稱快，吃吃喝喝的幹部們臉上無光。

　　偏偏趕巧，昨天在夜來香歌舞廳停車場，查巡小組的同志錄到了市工商局的一台紅旗轎車，在播放的畫面上，又有副局長馬輪從歌舞廳出來的鏡頭。市委書記沈遠看了電視臺播放的新聞，一眼就認出了那個馬輪，昨天還來辦公室哭哭啼啼做假檢討，當晚又在公款消費，這樣的幹部還怎麼用？他立即指示市委紀檢委，組織部，到工商局對這個幹部進行全面的考查。不考查不知道，一考查嚇一跳，這個馬輪，不光天天公款吃喝玩樂，還搞了不少女人，生活作風很有問題。這樣的幹部還用什麼，沈遠立即主持召開了市委常委會，免了馬輪副局長職務，並向全市發了通報。同時，對曝光的黨政機關車輛，責令有關部門一把手，向市委寫出深刻的檢查。就這麼一下子，短短的幾天裡，清州市的黨政機關和幹部隊伍受到了極大的震動。過去，有權有勢的幹部，天天以有飯局為榮。現在，他們低著頭，再不敢到處張揚，老老實實幹活了。機關作風也發生了顯著的變化，一些機關建起了小食堂，幹部們中午只能在機關小食堂就餐，不准飲酒，清州市的老百姓為新來的書記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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