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伊拉克,在死神腳下揾錢 | 上頁 下頁
三七


  「TEN DOLLARS」這一走,就再也沒有回來過。後來,很多美國兵再來餐廳,不見了小狗,都大為惱火,紛紛質問,是不是被殺吃了?我們又費力一番解釋。

  大概又過了一個月,我和小彭坐在院子裡喝啤酒乘涼,突然看見門口有個白色的影子一閃而過。我頓時彈簧般地跳起,大叫一聲:「TEN DOLLARS!」然後沖出門去。

  可是門口除了寂靜的馬路和風中微微搖曳的野草,再也沒有其他東西。小彭從後面上來,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說:「大概是你看錯了,綠區裡,有好多白色的野貓。」

  §7.算錯賬

  對於任何一個餐廳來說,收賬都是一門學問,早期沒經驗的時候,我們曾經接待過一群小氣的南非人。這群傢伙20多人浩浩蕩蕩靠著院牆坐了一排,喝了一晚上,結帳70多瓶酒。

  第二天早上,我在床上睡得正香,就聽見院裡響起「薩達姆」淒厲的喊聲:「帥哥!你來看!」我以為發生了什麼嚴重的事情,連滾帶爬跑到院裡。一看差點氣得吐血:昨晚的那幫南非人竟然在牆邊茂密的草叢中整整齊齊碼下了50多個空瓶。沒過一會兒,奧馬又在另一邊的草叢中發現了50多個酒瓶——這群南非人,整整賴掉了我們餐廳200美金的酒錢——氣得「薩達姆」和我當天下午什麼也沒幹,到廚房拿了兩把菜刀,把院子裡的雜草刨了個乾淨。

  和南非人比起來,處理美國人的單,我就有經驗得多。最開始由於語言溝通不暢,經常出現接了單,做好菜,不知道送給誰——廚房的菜做了一堆,外面的客人大呼小叫,我們卻對不上號——在中國,菜是按桌子送,桌上有個號碼就成了。可是在這裡,沿用美國的分餐制,一人一份的AA制,國內經驗完全失效。到了後來,還是美軍作戰服上的姓名條幫了我的忙——我告訴服務員,點餐時,記住他們姓名條上的名字。這樣處理AA的桌子,就漸漸有了經驗。我甚至還總結出了AA餐制收小費的秘訣。

  每次一桌人AA制,我都挑一個看上去比較大方的傢伙開始,而且一般都免去他的零頭——在國內,抹掉零頭是司空見慣的事。但是老外吃飯,往往是多給一點,剩下的找頭給服務員當小費——老外看我大方,自己也不好意思小氣,往往又順手掏出幾個美金的小費塞過來。最關鍵的是,在他的帶動下,這一桌人付小費,都不好意思再小氣。

  我把這招叫做小費心理傳染病,並屢次以結帳專家自居——可是中國話說得好: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小費收得爽,難免到頭算錯賬。

  那次有兩個美國人在我們這裡吃飯,吃了20.5美金的餐,吃完抹抹嘴巴,一臉不好意思地看著我,「我們沒帶美金,給你第納爾可以不可以?」

  那時第納爾是我們採購的主要貨幣,我就按照1比1500的匯率給他折算。由於我整天泡在美元堆裡,對第納爾根本沒概念,於是很容易就把賬算錯了——在點功能表的豎式上,我漏標了一個小數點,漲了10倍,算出了30.75萬第納爾的價錢。

  兩個美國菜鳥大為吃驚,不相信有這麼多,自己拿過一支筆在我的豎式旁邊又算了一遍。不知怎麼搞的,他們也漏了小數點,看著30多萬的數字直發愣。可是沒有辦法,只好很心痛地掏錢了。在伊拉克的新幣中,面值最大的是2.5萬第納爾一張的「紅牛」,老外數出整整13張紅牛,共計32.5萬第納爾,把賬結了——大概是太心痛,也懶得要找錢了,剩下的全做了小費。

  到了晚上,我把這堆第納爾掏出來,劉磊和「薩達姆」都驚了:「怎麼這麼多第納爾!」我這才明白,夜路走多了,終於要遇見鬼,我收了那麼多單,終於把賬給算錯了。

  第二天一早,祖拜就拿著飛來的不義之財去菜場買菜了。臨近中午,那兩個倒楣蛋回來要錢。我滿臉不好意思,還給了他們180美金,兩個老外樂得蹦蹦跳跳地跑了。

  §8.國際長途

  我們的餐廳經營得很紅火的時候,曾經有不少美國人看著眼紅,希望入股——湯姆森是一家公司的特派經理,大概是掛了個閒職,三天兩頭沒事跑到我們餐廳來洽談投資意向。當時我們也考慮擴大規模,最好在機場、摩蘇爾等其他軍營開個分店,不過人手實在是緊張,一直沒能如願。

  湯姆森就在這樣的情況下,帶著10萬美金的投資意向和經營項目,沒事就來和我們說話。我們也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敷衍著,要知道在當時,10萬美金也只是我們一個月的營業額而已。2004年6月底7月初,伊拉克主權移交前後,氣氛驟然緊張起來——我們都怕臨時政府把我們當投機倒把的敵方資產給沒收了,開始急切地想給餐廳找婆家——可是這個時候,湯姆森又不見了。

  事後我們回想起來,整個談判期間,美國人湯姆森帶給我們最大的幫助,就是把手機借給我們隨便打——某段時間,因為爆炸,巴格達遍地找不到一張電話充值卡——我手裡的手機成了廢物。這時,湯姆森掛靠軍方網路的免費手機就大顯身手了。通話本身是免費的,我們也沒什麼心理負擔。用他的話說,「你們這麼多人,需要電話」,然後常常把電話撂在我們餐廳,「你們隨便用」,然後隔幾天再來拿手機。最開始我還不好意思,這個老哥們就先撥好011(這個號比較奇怪,我不明所以)和86(中國的區號),然後一把塞給我:「打吧!」

  到了後來,情況愈演愈烈,10月初,伊拉克電訊公司工程師被綁架了,整個巴格達電信網路癱瘓——這個時候,湯姆森又捏著新手機出現了。這時,他拿的是碩大無比的銥星電話,我們都知道這個電話效果好而且話費高昂。等他再問我們,「你們要打回國嗎?」我們都有點不好意思,告訴他,不用了,現在伊拉克是晚上,中國國內已經半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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