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淚不是水(26)_唐朋

二十六

　　廚師長告訴他燒一鍋水，水開的時候告訴他，然後很不高興地走了！叢茂看著狗安靜地趴著，用企求的眼神看著叢茂。叢茂高喊一聲："水開了！"叢茂跑到門外，聽見狗被屠宰時那撕聲裂肺的嚎叫，看到它光禿禿、血淋淋地掛在廚房裡。叢茂的心碎了……也許這是成長付出的代價；也許社會是污染純潔之心的染缸；也許每個人的虛偽都需要一個過程，但自己卻沒有準備好這樣的鋪墊。

　　下午，叢茂想起前廳服務員讓他替她工作一下午，他走出廚房來到大廳裡等待客人上門。幾個服務員忙著，就他一個人清閒地坐著。來了兩個客人他想回避，已經來不及了。這兩個客人是他的同班同學：李有才和劉香花。

　　李有才坐在椅子上說："這不是叢茂嗎？在什麼地方得意呐？你是咱們班的高材生，怎麼幹這種粗活？！對了，你的英語不及格，你是怎麼畢業的？你父親開的賓士在什麼地方租的？"

　　服務員都在看他，他站在原地沒有看他們，也沒有說話。

　　劉香花諷刺地說："你怎麼不看我們？怕我們求你吧？我叫你給我倒杯水。"

　　叢茂給他們倒上水說："你們是富家子第，門當戶對，天生的絕配，看在我們同學一場上就別挖苦我了。"

　　李有才冷笑著說："我真的很失望，我們的才子怎麼會向別人低頭。"

　　劉香花接過話說："我當時真沒有出息，我還把你當作我的夢中情人，還好我沒有跟你談戀愛，要不然都沒有飯吃。你的女朋友離開你也是因為你的無能吧？離開你就對了！可別連累人家。"

　　叢茂把菜譜放在桌子上說："請你們點菜。"

　　劉香花越說越來勁，

　　她翹起腿說："我們好久不見了！應該好好談談，我可沒有挖苦你。只是你的工作低微，受環境污染，容不下我們高尚的思想罷了。"

　　叢茂沒有說話。

　　李有才搶著說："你千萬別失業，你要失業了，萬一出現一條蟲怎麼辦？我告訴你，不是每個人努力都會成功的。關係，關係，很重要的，小子慢慢混吧！"

　　劉香花繼續品嘗挖苦人的樂趣，笑著說："聽說，高興那個不要臉的找個老外馬上回國了。做你的女朋友真是風光啊？！"

　　如果是在街上，叢茂會毫不留情地送給他們幾個耳光，看他們還得意嗎？但是，他的理智戰勝了憤怒，冷笑著說："地種千頃靠山河，父是高官兒登科。我不知道你們屬於哪一種，但我有一個習慣就是--狗咬我，我不會咬狗。"

　　李有才站起來狠狠地說："我們走著瞧！"

　　兩個人氣衝衝地走出餐廳。

　　晚上，已經沒有客人了。叢茂心亂如麻。

　　廚師長讓叢茂去剝一根蔥。

　　廚師長一邊切肉一邊說："大學生找工作真的那麼難嗎？"

　　叢茂拿起一根蔥說："難！"

　　廚師長把菜倒在盆裡說："那念大學有什麼用？我看還是讓我的兒子跟我學廚師。你看怎麼樣？"

　　蔥的味道嗆得叢茂的雙眼流出眼淚。叢茂閉著眼睛說："行，多一項技能總比什麼也不會強得多。"

　　廚師長又問了一句："你現在後悔讀大學嗎？"

　　叢茂站起來把蔥扔在水池裡說："後悔！我先走了！"

　　廚師長說："你不吃飯了？！"

　　叢茂沒有回答，身影融在下班的人群之中。走了大半夜，叢茂終於想明白了：君子不受嗟來之食，是給有氣節的人說的。他想，當時君子一定不餓。大丈夫能屈能伸是何等的艱難。他想好了：去找父親謀個工作，免得受人的奚落。有這種條件為何不利用一下，以前做的蠢事真是不明之舉。

　　叢茂回到房間裡，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東西，準備月底離開這座城市，連續幾個晚上把自己寫的小說完稿。寫完之後又覺得有個情節不妥，夜裡起來好幾次也沒有修改好，一直到天明也沒有睡好，修了改，改了修，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到後來自己終於煩了！把稿紙全部封起來，看不到心也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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