馴漢記(60)_吳騰飛

六十

　　普通男在我的鼻子周圍又擦了些祛風油，然後又掏出紙巾擦乾淨我嘴巴附近的嘔吐物殘渣。處理完這一切以後，那溫和體貼的老虎發威了："看看，看看！你咋這麼不聽話呢？"

　　"我說啊呸你甭煩我了，我難受著呢！"我不耐煩地說，確實很不舒服，"聽話？你當自己是我爸呢，還聽話嘞，我又不是二十出頭的女孩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這就是後果！如果我不趕過去，沒準兒你還會硬撐著多陪他一會兒，如果撐不住吐出來的話，小葉會咋看你知道不？"普通男瞪著我，眼睛睜得很大，好像真的非常生氣。

　　"有必要為男人做到這種程度嗎？勉強自己去玩那些害怕到不行的玩意兒不說，居然還猛吃'安定'，'安定'這種東西是隨便吃的嗎？"他似乎不解氣，想伸手敲我的頭，手都快敲過來了，最後又因為我的虛弱而取消了這一念頭。

　　"注意影響。"我留意到司機正從後視鏡饒有興趣地觀察著我們。

　　可是普通男卻沒打算就此甘休："你也知道影響？如果在玩過山車或者跳樓機時撐不住，出現了個閃失，那就糗大了。如果吐出來還暈倒，估計你要上第二天報紙新聞了。"

　　"我是真的很擔心啊，大姐你就是這麼倔，咋說都不聽……"普通男的話在我耳邊狂轟濫炸著。

　　我一下子火起來："誰叫你非得擔心來著？我能不倔嗎？快奔三了，我連個男人的影子都沒碰著。我又不是單身主義，是沒辦法被單身的。如果我這也不做那也不行，估計要下輩子投胎才能泡到個好男人了。"

　　"真符合你作風啊！"普通男被激怒了，終於伸手重重敲了一下我的頭，"我能不擔心嗎？一想到你可能出啥事，我這連生意都沒心思做了，你以為我想當呂洞賓啊，一片好心還被狗咬。"

　　"我也不想去，也想多賣幾件衣服，可是待在店裡面心焦得不行，就怕你出事。"普通男很凶地說，"人都是有感情的，我現在把你當朋友了，朋友的事能不著急嗎？"

　　"混……"我本來準備罵混帳，可是，剛說出一個字，語氣就漸漸軟了下來。向來吃軟不吃硬的我，這次雖然被斥責，可是那些斥責我的話語，卻讓我的心軟了下來。最後，我只好悻悻地說："我難受著呢，居然還好意思向我下那麼重的手。"

　　"我就是要敲醒你。"普通男不客氣地批評我，"有些事情是沒法控制的，不然咋叫朋友？是我慫恿你去泡小葉的，我得對你負責。我可不想看你勉強自己出了事，要真那樣我會責備自己的。"

　　我看著普通男。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他的關心，這種關心直接在行動上表現了出來，我真的覺得感動。普通男在這一刻，讓我覺得溫暖。這種溫暖與小葉的不同。如果說小葉的溫暖讓我覺得充滿希望，那麼普通男的溫暖就是平和踏實的。在普通男面前，不需要偽裝什麼，沒必要非得表現出很完美的樣子。

　　於是我第一次閉上嘴，好好地聆聽來自普通男的那些數落。

　　普通男說著說著，卻慢慢地音調低了下來，最後不說話了。

　　"為啥不說了？"

　　"你都不反駁了，我一個人在這裡念有啥意思？"

　　我盯著普通男，想表現出強悍的樣子來，卻怎麼也板不起臉來。這是我第一次，想要好好地感謝這個傢伙。他為了我特地跑到遊樂園來，這種事只有爸爸、弟弟、郭朝聰和何紀書這四個男人才有可能為我做。

　　這一刻，我意識到原來普通男對我來說很重要，是已經在自己生活中佔據了一席之地的朋友。計程車載著我去了普通男的家，他讓我先躺在沙發上休息一下，然後說要為我沖杯蜂蜜水。

　　那小小的二手沙發，躺在上面不曉得為啥卻覺得踏實。普通男給我拿了他的枕頭和被子蓋在上面。被子上有這個傢伙的氣息和味道嗎？我被被子溫暖的同時，仿佛也被這傢伙溫暖著。虛弱的我，平時的銳氣和灑脫一下子消退下去。當普通男遞給我蜂蜜水時，我馬上接過來喝了下去。

　　"你在車上問過我，為啥會為男人做到這種程度是吧？"我想要坐起來，普通男連忙扶起我，然後點了點頭。

　　"因為我想要努力，不是為了男人而努力，而是為了自己。"我看著隨後坐在自己身邊的普通男說，"我不是漂亮的姑娘，也沒有啥才華，就只是一個普通得隨時會被淹沒在人群中的女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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