馴漢記(42)_吳騰飛

四十二

　　我很討厭這樣的自己，想著無論如何一定要避免重蹈悲劇。於是我小心翼翼地迎向小葉的目光，然而一旦與他眼神相對，立刻心神不寧起來。一旦我勉強自己去與別人對視，眼神就會顯得很凶，簡直如同火眼金睛地盯著對方看似的。

　　慌亂中，我拼命調整呼吸，力圖讓自己放鬆下來。我拼命尋找普通男在詢問我的弱點之後，教過我的話："聽著，大姐，和男人在一起時，一定要看著對方的眼睛說話。如果你溫和認真地看著對方，會讓男人有種得到充分尊重和重視的感覺。這種不被忽略的感受，會讓男人從一開始就對你有好感。"

　　"但是，如果你實在一時半會兒做不到，那麼我教你一個辦法，就是看男人的鼻樑或者鼻樑上方的位置。那樣的眼神看起來也很像是在直視他的眼睛，而且能夠巧妙達到同樣的效果。"那傢伙這樣囑咐過我。

　　鼻樑、鼻樑上方的位置……我悄悄地調整目光聚焦。唉，有啥辦法呢！咱不敢看小葉的眼睛，要偷樑換柱地看著這些部位總還辦得到的。心中的緊張逐漸地緩和了一部分。

　　接著就是話題了，我實在不知道該談些什麼。綠色蔬菜？連續談了一個星期會不會顯得無聊？可是連接我們之間的話題就是這個，還是談吧。在我拿不定主意之時，我忽然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一個重要的細節。

　　對了，那晚，普通男曾讓我坐在店裡面的椅子上，對我的坐姿無情地加以嘲弄和批評："你看你坐成這個樣子，還有點兒女人的味道嗎？不成！那樣又太輕浮了！你咋連個基本的坐相也沒有呢？"

　　"不就是個坐相嗎？我警告你甭瞎折騰！有那麼重要嗎？"連續換了幾種坐法還是受到無情否定的我，相當不滿地反擊著。

　　"你懂個鬼！第一次約會的坐姿是相當關鍵的，因為男人就是從坐姿來判斷一個女人的，懂不？"普通男以一副權威的語氣壓倒我的置疑，"記住，在男人面前大大咧咧張開腿坐，或者坐得太過隨意都只會起反印象。"

　　"男人喜歡的女人坐姿只有兩種：一種是正坐並且雙腿併攏，男人認為這樣的女人端莊而且穩重；另一種坐姿是呈M字形線條，雙腿併攏傾斜，小腿劃成一條漂亮的斜線。就沖你這個水準，照著第一種做法就准沒錯了。"當時那傢伙這樣說。

　　坐姿，坐姿。我連忙補救地調整了坐姿，雙腿併攏挺直腰杆。啊，好累人的坐姿啊……話題，再沒有話題的話，這個氣氛就未免顯得太怪異了。

　　"啊，那個……最近工作順利嗎？"眼看著氣氛就要沉下去了，實在沒辦法我只好主動開口。選擇綠色蔬菜話題是唯一明智之舉，畢竟聯繫著我們的，目前也只不過是這個橋樑而已。

　　"嗯，還成，基本上確定要在家樂福上櫃了，還有幾個關鍵點談不攏。"小葉回應，有些淡淡惆悵的眼神，"正在考慮，合作方式是家樂福進貨，還是我們在那租個專櫃，派上自己的銷售員，賣出的利潤是我們的，每月只需要給家樂福專櫃租金和管理費就行。"

　　"如果家樂福進貨，那麼專櫃費用就是他們的，也節省了人工費用吧？"我表現出一副關切的樣子。如果這就是普通男提醒的演技，那麼我得承認，要裝出與真實心意截然不同的模樣，是很困難的一件事，所以演員獲得那些片酬是應該的。

　　"嗯，必須考慮對公司最有利的方法，然而家樂福方面的利潤也要照顧到。說真的，我實在很想拿下家樂福這一塊。"提到工作方面的事，小葉就像變了個人似的，話語也流暢起來。

　　"綠色有機蔬菜對身體當然很好，可是國民的消費觀念也未必跟得上，何況比起同類產品價位可是高了不少。"我秀著自己穀歌來的知識。雖然覺得話題乏味，但我還得將它延續下去，並且還要裝出津津有味的樣子。

　　老天呀，天知道我多麼不想談論這個話題！

　　可是，小葉在這個話題上表現出的興趣，卻又打動了我。我似乎總是會被努力認真的男人所吸引，不管是普通男在當下服裝店中的投入，還是小葉鉚足了勁兒地向前走。看著那樣的小葉，這個話題似乎又顯得不那麼乏味了。

　　化被動為主動，我胡謅了一頓枯燥無聊的綠色蔬菜話題。正當我佩服自己的耐心，並且準備奮戰到約會結束（如果這也能算是約會的話）時，小葉忽然打破了我全部的預料。

　　"抱歉，光聽我談工作，很無聊吧？"小葉嘿嘿地笑起來，不好意思地眨了眨眼睛（好可愛啊！），"不管怎樣都不應該在這個話題上扯太久的。"

　　"啊，沒有。"我連忙微笑起來，違心地裝出善解人意的樣子，"我也是搞銷售的，知道說服別人有多麼不容易。我只是站在專櫃那裡，而你要考慮很多問題吧？運作成本、管理、市場趨向，一想起來我就頭大。我覺得你挺了不起的。"

　　"呵呵，說起來，玉潔你平時都在做些什麼？"小葉問，稍後又補充說，"抱歉，直接稱呼你的名字，比起小李，是不是叫玉潔比較好一點兒？"

　　"當然沒有關係。"我高興得接連給他派定心丸，"我空閒時也沒啥特別的愛好，運動和朋友聚會、看碟上網，也喜歡買衣服，可惜就是沒錢。"

　　"也是，錢很重要，沒錢真是啥也做不了呢。"小葉深有感觸地說。這個話題似乎引起了雙方的共鳴。我們在這天見面中第一次放鬆下來，並且都笑了起來。

　　然而這相視一笑，卻在我的內心引起了相當糟糕的反彈。我頓時又緊張了起來。莫名的，我又開始擔憂下一步該怎麼走、我會不會表現不好等諸如此類的負面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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