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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掛斷德廣的電話,我胸中憋悶異常,立即撥了憶槐的號碼。

  一聽見他的聲音,我就像個孩子一樣,哇地大哭起來。

  「你怎麼了,我的女人,哭得我心都裂開了。好好好,你先哭,我聽著呢,哭夠再說。」憶槐柔聲說著,我清楚地聽到他倒抽了一口氣。

  哭了好大一會兒,我才止住了,跟他說對不起。

  「我的好女人,說明我還沒有做到最好。咱倆已經確立了關係,你還這麼哭,不管你為什麼哭,責任都在我。告訴我遇到什麼為難事了,好嗎?」

  我略去了有關小白的那些煩惱事,也沒提起德廣,只說:「兒子病了,我現在是在醫院裡跟你打電話。」

  「什麼!兒子病了,怎麼等到住院才告訴我?誰幫你把他送進醫院的?住院多少天了?」他焦急地一連串追問著。

  我心裡很快變得暖和起來:「住院三天了,還是每天發燒,是肺炎。」說著,我的眼淚又開始往外淌淚。

  「好,我知道了!我馬上趕飛機回去,估計明天下午到。」

  他的話令我吃驚不小!怎麼他倒像個爸爸,德廣反而像個陌生人?

  我忙說:「你關心我,我就很感謝了,沒有要你回來的意思。你的生意很忙,再說肺炎也不是什麼大病。」

  「什麼生意不生意?有咱兒子的病重要嗎?你怎麼糊塗了?」

  「我剛跟德廣打了電話,他是當爸爸的,還沒你反應強烈!」

  「嗯,他不反應是他的事。我為咱兒子心急呀,也擔心你一個人照顧不來。我要讓咱兒子有兩個爸爸關心,讓他的幸福比別的孩子多一倍!」

  掛斷憶槐的電話,我淚流滿面地靠在一棵樹幹上,心裡甜絲絲的,身上也有了力氣。我有這樣一個男人了!他不僅能給我愛情,還能讓我依靠。他讓我不再害怕,讓我相信不論遇到什麼難事,都有一副肩膀幫我扛著。

  由於飛機晚點,第二天傍晚憶槐才到。

  天空陰慘慘的,風很冷,我站在醫院門口的一棵大樹下,看見他從一輛黑色的轎車裡下來了。這回不是他自己開車,裡面還坐著一個司機。

  他的目光與我的相遇的刹那,我的心就一下子抽緊了。他在笑,嘴角彎彎的上翹著,笑得很甜。此刻,我方才明白,他把甜給了我,內心該是怎樣的苦呀。愛上一個有家庭、有孩子的女人,未來真的如他所想的那樣美好嗎?我能順利離婚嗎?我的兒子會不會排斥他?所有的苦,他都自己吞咽了,從沒對我訴說過半個字。這才是個大男人!德廣跟他比起來根本不算男人!

  他跟司機交代幾句之後,就走上前來,攬住我的腰朝醫院裡走。

  「別怕,有我在呢。」他微笑著安慰我。

  我心裡動盪不安,不知該說什麼,只對他點了點頭。

  同病房的一個小病友的媽媽非常熱情,看見憶槐,就忙地對我兒子說:「好孩子,快看,你爸爸來看你啦!」

  我羞得雙手都找不到地方放,也不敢看兒子一眼,生怕他生我的氣,怨我帶來一個陌生男人讓人家誤會是他爸爸。不過,憶槐被誤認為是我丈夫,這對我來說也是個不小的安慰,至少在外人看來,我跟他在年齡上還算般配。

  兒子聽罷,機靈地坐了起來,疑惑地望著憶槐,半晌才冷冷地說:「這不是我爸爸!」

  那個小病友的媽媽非常尷尬,一連說了好幾句對不起。「應該是叔叔或舅舅吧?你爸爸怎麼沒來看你?你媽媽一個人照顧你,難哪……」

  「我爸爸在美國工作,太遠了,不好趕回來的。」兒子顯然是在為他爸爸辯護。

  憶槐哈哈一笑,蹲在兒子的床邊,親切地說:「小寶貝兒,我是你爸爸的好朋友,在美國認識的。你爸爸跟擔心你,我正好回國,他就托我來看你、幫你媽媽照顧你。你就叫我林叔叔吧!」

  憶槐就是有這樣的能耐,言談話語的感染力極強,能迅速拉近別人與他的距離。兒子的戒備心比一般孩子的強,聽罷他這番話,臉上的表情也漸漸溫和起來,叫了他一聲「林叔叔」。

  他誇張地答應了一聲,從手提的袋子裡拿出一個禮品盒子,笑道:「這是你爸爸在美國買給你的,是個速度很快的玩具賽車,還帶遙控的。你打開看看喜歡不喜歡?」

  兒子最喜歡擺弄玩具賽車了,忙地接過盒子,急不可待地打開來,愛不釋手地低頭玩賞。

  明明是他自己買的賽車,為了使兒子愉快地接納,竟說是德廣買的。我與他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幸福感儘管乍現即逝,可它畢竟滲透到我的身心之中了。

  憶槐用手背試一下兒子的額頭,又試試自己的,又試試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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