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過雷池(72)_彭祖貽

七二

　　"有什麼不對？是你自己沒弄明白，"邊小軍用教訓的口氣說，"為什麼你會喜歡你的那個虛擬世界？因為那是一種心靈的需求，心靈，才是最自我的，你明白嗎？現實世界呢，是世俗的，在很大程度上是無奈的，現實世界有很多東西，不管你喜不喜歡，你都得接受，忍受，甚至還得違心地去做！對於你的心靈需求來說，那才是最不真實的東西！"

　　"你這理論太高深了，我一下子還想不清楚。"洪峻笑道。

　　"那你就慢慢想吧，首先掌握真理的人，得有超乎常人的智商，大家都那麼容易弄明白的事情，就算不了什麼了，你說是嗎？"

　　"是是是，"洪峻點頭說，"我今天就有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的感覺。"

　　"那是因為你以往讀的書很多但都沒用，也可以說是老師把你教錯了，而你自己呢，又缺乏反思的能力，所以你才覺得我的話那個什麼，其實挺一般般。"

　　"你這些想法都是上網上來的嗎？"

　　"我聽你這口氣好像有點不對勁兒？鄙視？"邊小軍有些不高興了。

　　"不不不，豈敢豈敢。"

　　"告訴你，迷戀網路沒那麼可怕，無非是考不上大學，無非是跟俗人有點格格不入，這有什麼呀？"邊小軍手一揮，人也隨之站了起來，在客廳中不停地走動不停地說著，他的狀態讓洪峻感到震驚甚至是震撼，雖然，邊小軍正在展示的是他平時不可能在父母面前暴露的另類狀態，但他的話語中所流露出的知識含量與他的年齡極不相稱，甚至也不是現在少年所能承載的，在他恣意揮灑的表述過程中，洪峻倒是越來越迷惘了，以至後來都聽不清他在說什麼，只是被動地看著他不停地走動，不停地揮動胳膊擺出類表演的姿勢，嘴唇不停地啟動開合。突然，他感到自己的肩膀被重重地拍了一下，這才發現邊小軍已經走到他身後，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洪哥，你覺得我這些觀點對不對？"

　　洪峻老老實實地說："對不起，你剛才的樣子把我鎮住了，我都聽不清你說了什麼，你都說什麼了？"

　　"你耍我？"

　　"不不不，沒有，絕對沒有，"洪峻說，"剛才那一會兒，我突然發現我不認識你了，或者說你與我以前認識的不一樣，你確實把我鎮住了。你剛才說什麼了？"

　　"好，洪峻，我相信你說的是真話，"邊小軍表示原諒地從洪峻的肩上收回雙手，"我剛才在跟你談網路，網路中的那個世界，還有與之相類似的甚至是相通的整個虛擬世界。"

　　"這話我聽著有點費勁，別又把我震懵了，你最好換個通俗的說法。"

　　"就是跟現實不同的世界，這個世界沒有網路技術的時候就有，比如說愛情吧，中國的梁山伯與祝英台，董永與七仙女，外國的茱麗葉與羅密歐，現實生活中有嗎？沒有，可誰不嚮往那種愛情？誰不讚美那種愛情？比如說董永與七仙女，兩個天差地別的人竟然就走到一起了，男耕女織，還生育了一雙兒女，就算最後被王母破壞了也拆不散他們的愛情，他們隔著不可逾越的天河仍然彼此思念著，以至於每年的農曆七月初七由喜鵲搭橋讓他們相會一次，多浪漫！"

　　"那是藝術！"洪峻說，"在生活中是沒有的，是不可能的。"

　　"我承認，但是，現代網路技術的出現不是已經將人們認為不可能的太多東西變成現實了嗎？網路中的愛情，兩個從未見過面彼此天各一方的人卻能心心相印……"

　　邊小軍突然刹住了話頭，警覺地朝門那邊望去，門外傳來鑰匙串的金屬磕碰聲，門開了，薄英出現在門口。"薄記者回來了？"洪峻起身打招呼。

　　"對不起，本來是說早點回來的，臨時有個採訪任務，脫不了身，"薄英進門後一邊解釋一邊張望，"邊城沒回來？他這人就沒拿家當家庭，比旅社還不如。"

　　"我跟小軍談得挺好的，"在洪峻與薄英打招呼的時候，邊小軍已經回到房裡去了，他回頭看了看，壓低聲音說，"薄記者，我看你用不著為小軍擔心，他遠比你們想像的成熟，有思想，咱們再不能拿他當小孩子了。"

　　"你們談得很投機？"

　　"對，可惜你回來早了一點，不然我們可以談得更深。"

　　"以後有的是時間，歡迎你常來。"

　　"我會的，"洪峻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哇，我該走了。"

　　"再待會兒吧，我沒事。"

　　"我還有事，"洪峻回頭喊了一聲，"小軍，我走了。"

　　邊小軍從房間走出來，向洪峻擺了擺手，轉眼看著薄英，說："媽，你像西伯利亞來的一股冷空氣。"

　　"這孩子，怎麼說話的？" 薄英慈愛地看了兒子一眼，隨後追到門口送洪峻："洪老師，有空常來。"

　　"我會的。"洪峻應了一聲就下樓了。剛一出樓梯口，就看到邊城從小車上下來，還沒等他開口，邊城先打招呼了，"洪峻來了？"

　　洪峻說："早就想來，沒想到公安局這麼忙，一直抽不出空。"

　　邊城說："當員警是很辛苦的，今天跟我那小子處得怎麼樣？"

　　洪峻說："挺好。我們倆挺投機的，今天跟他一起訂了一個複習計畫，你回家看看。"

　　邊城說："行，就怕我那小子沒個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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