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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


  孟緹驚恐地側過臉去看著他,「你什麼意思,什麼叫沒有後來了?他不是四年前去世的嗎?出版社發的訃告!」

  「不是這樣,阿緹。」趙初年眸子幽深,裡面寫著沉重的悲傷,「他十七年前已經去世了,就在你被拐走後,沒過幾天就去世了。」

  「啊?」孟緹的大腦徹底混亂了,「那這麼多年,他的書是怎麼回事?是你嗎?啊,你也不可能啊……」

  「他去世後,二伯整理了他所有的文稿,再拿給出版社的。這十幾年出版的每一本書,都是二伯從爸爸大堆的遺稿裡整理出來的。二伯去世的時候,稿子差不多整理完了,該出版的都出版了。起初二伯推動了一下,然後爸爸的書就有了知名度,他的每部作品都很成功,非常成功。」

  孟緹沒想到範夜這個身份後還有如此驚人的隱情,一時也呆了。她隱約記得父親在世的時候,每天都在伏案寫作。家裡的很多箱子裡裝的都是大量的手稿,但也投稿屢屢被拒,每次被拒後,他的心情都不好。想不到他去世後,他的作品才紅遍了國內。

  「天才多坎坷。」趙初年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凡·高也是一樣的,生前無人知道,死後才得到了世人的認可。」

  孟緹不由自主地抱緊了懷裡的書包,這書包裡還有一本枯槐的《白雁》。

  她低聲喃喃:「難怪外面沒有他的資料資訊,一點都查不到。」

  「這是二伯的意思,他不想妄得父親的名聲。二伯去世後,範夜也去世了,我就讓出版社發了訃告。」

  程璟也回過頭說:「但總是好事,雖然世人的認可來得太晚了,但總還是來了。他的書現在在哪個書店都可以看到,這是莫大的榮譽啊。」

  道路難行,車子也開得很費力。程璟一分神,車子就抖了一下,驚醒了施媛。她揉揉眼睛,「怎麼了?程璟,太累了嗎?」

  「還好。」

  趙初年緊了緊大衣,拍拍程璟的肩膀,「把車子停下,我來開吧。你休息一會兒。」

  程璟懷疑地看了他一眼,「你會嗎?你都是開跑車的。地上還是有些雪呢。」

  「吉普我也開過的,這路也比較平,應該還好。」

  大概是趙初年表現得胸有成竹,程璟不再懷疑。兩人很快換了位子,孟緹看著他開車的背影,雙肩那麼寬闊,那麼可靠。

  程璟從駕駛位上下來後,立刻鬆懈下來,觀察了趙初年幾分鐘後,發現他的確是可靠的,頓時放下心了,靠著後座昏昏欲睡。

  施媛也不睡了,眨著眼睛看著程璟打瞌睡,看了一會兒她露出笑容,扯過毛毯蓋在他身上。程璟睡著後很可愛,也很漂亮。或許是因為他有四分之一的俄羅斯基因的緣故,他不像別人那樣被曬得紅黑,皮膚依然很白皙。

  施媛拿手指戳了戳他的臉。

  孟緹本來心情不好,看到施媛的動作,也笑了笑。

  程璟迷迷糊糊地動了動手,想抓住那個讓他睡不著覺的罪魁禍首,可惜無效,無奈之下他半睜開眼睛,抓住施媛的手放到唇邊親了親,眼神還是困倦的,輕輕嘟囔了一句:「別鬧了,小若。」

  施媛靜了靜,默默抽回手坐好,再也沒有玩笑的意思了。孟緹也沒有想到自己會目睹這出尷尬的戲碼,側過頭一看,程璟又睡著了。施媛臉色慘白,僵硬地看著前方。

  回到昌河後,吉普車就停在他們住的那棟樓下。考古隊自然去忙他們自己的事情,孟緹也拖著疲憊的身體回了屋。

  正月很快就在眾人的忙碌中過去了,考古隊打算三月離開,至於趙初年,離開得更早。畢竟他是老師,學校裡還有工作。這回程的一路,又特別特別漫長。

  趙初年在這裡不過十餘天,就積累了豐富的人脈,他走時,不少人都要送行。但孟緹是送得最遠的,她陪他走了一條街,送他去車站搭大巴車。

  天氣依然很冷,兩人坐在有暖氣的候車室裡。孟緹把早就準備好的禮物遞給他,都是當地的土特產。她笑得燦爛,「趙老師,謝謝你來看我。」

  趙初年搖頭,他還是不捨得。

  要發車了,兩人走到室外,他很高,孟緹微微仰起了頭,「趙老師,有件事情,我不知道你想過沒有?」

  「什麼?」

  孟緹朝他趨近一步,用手比了比兩人的高度差,「你看,你長得那麼高,我也長得很高了。我們都長得這麼大了。」

  趙初年不清楚她到底要說什麼,順著她的意思回答:「我知道的,你長大了。」

  「趙老師,這就是我想提醒你的事情。你看,我可不是小時候的趙知予了。大四的一年,你確實對我很好,這我心裡有數。雖然那是因為你從頭到尾都把我當成了那個小小的、被你保護的趙知予對待,但我不是她,從現在開始,可不要再搞錯了。」

  「你不願意承認自己的身份,這我知道,但你就是知予。」

  她沒有分辯,微微一笑,「你還是沒搞清楚。在你沒有搞清楚我是誰之前,我不想看到你,也請你不要再聯繫我或者來看我了。還有,不要再找人調查或者跟蹤我,否則終我一生,不會再原諒你。」

  趙初年震驚而無言。她別開視線,遠處雪山頂上的冰雪反射著日光,亮得很。

  「車子來了,趙老師,祝你一路順風。」

  趙初年隔著玻璃看著她的身影越來越遠。

  他慢慢陷入了深思。

  這個叫孟緹的外殼,就像絕緣層一般封住了只屬於趙知予的聰慧和敏銳,只剩下平庸可愛的少女,快快樂樂無憂無慮地生活了十幾年。她沒有遭遇過陰謀和算計,最大的苦惱也不過是一點少女的心思。如今,屬於趙知予的靈魂在她的性格、人格深處慢慢復活。這個嶄新的人格和孟緹、趙知予的都不一樣,這是沒有辦法逆轉的趨勢。你要怎麼阻止火山噴發?怎麼阻止江河奔騰?那是沒法控制的力量。

  第四十四章 策馬

  四月底,昌河的春天才姍姍來遲。

  考古隊向北疆博物館交付了大量的文物,攜帶著一部分踏上了返程的路。孟緹送走了他們,一轉身,一個月又過去了。

  春天的昌河非常美,非常適合戶外活動,所以春遊很快就被學校排上了排程。初中部兩百來人的學生集體去了附近的草原,在大草原上燒烤。草原靠近湖,野花全都開放了,白的是蒲公英,黃的是野菊花,綠的則是滿山遍野的野草。

  孩子們在老師的帶領下燒烤,個個笑靨如花。更遠的地方是大片大片的油菜花田,在陽光的照射下,仿佛在微笑一般。

  春遊結束後不久,學校又放了「五一」假。假期結束後,校長在教職工會議上宣佈,本校獲得了一筆數額巨大的捐款,這筆捐款將用於修建一棟教學樓,還將用於更新學校的圖書和擴建操場。全校上下都被這個消息所感染,會場氣氛高漲。

  孟緹前面的那位老師是少數民族人,長得十分高大,擋住了她的視線。他站起來後,她才看到主席臺上的另外一位西裝革履的人。

  祝明說:「現在,請全體起立,鼓掌歡迎趙律和先生。」

  孟緹僵硬木然地鼓掌,覺得自己的臉不能控制地抽筋。祝明下面說了什麼話,她一個字也沒有聽到。

  楊明菲詫異,「趙律和?長得還蠻不錯的嘛。不過我怎麼覺得這個名字很耳熟?」

  孟緹不甚熱心地乾巴巴地回了一句,「大概吧。」

  楊明菲捅捅她,「你說這是怎麼回事?有捐款是好事,但是從來沒聽說咱們這種犄角旮旯的小中學居然能獲得捐款啊。」

  孟緹正想回一句「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聽見祝明激動的聲音在繼續,「……我們決定把這棟教學樓取名為『同與樓』。」

  孟緹一口氣沒上來,成功地被自己哽住了。她跌坐回原位,心跳得那麼激烈,大腦嗡嗡作響,耳鳴的聲音好像腦子裡有一輛貨車開過,吵得她什麼都聽不清楚,精神狀態只能用「魂遊天外」來形容。

  楊明菲緊張地去推她,「阿緹,怎麼了?你臉色好難看。」

  「沒,」她鎮定地一笑,「沒什麼。」

  會議很快就結束了,孟緹本想找個空隙悄悄溜走,顯然沒成功。她剛一站起來,祝明就大喊:「孟緹孟老師,請你到主席臺來一下。」

  這下子她不去也得去了。楊明菲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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