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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


  除了書之外,最讓人注意的自然是房間裡的電腦了,超大的顯示幕,主機殼也比一般的主機殼大了兩倍,更像是伺服器;除了電腦本身,設備也很驚人,震驚的看著那套設備:,印表機,影印機,掃描器,傳真機,幾乎所有的電腦配件都齊全的,可以當做一個小型辦公室。

  看見影印機的時候孟緹眼睛就亮了,她可一分鐘也沒忘記正事,取下斜挎包放在沙發上,拿出那本《蒙塵》,問:「我本來還打算去外面複印,沒想到趙老師你這裡這麼齊全。我可不可以借一下影印機?」

  趙初年開了空調,「隨便用。」

  三百多頁的書,複印過程不會太短,但這個下午也就剛剛過去一兩個小時,也沒什麼著急的,孟緹站在影印機前,重複著機械枯燥的動作,順手拿起一張複印好的內容頁看起來。看著看著就有感而發,洶湧的迷惑湧上心頭。

  「我其實不能理解。七八年前範夜已經是當時最紅的商業作家之一了,我記得《訪客》那本書有過百萬的銷量還被拍成過電影,他為什麼還要用別的筆名寫本印量只有五百本的小說?」

  趙初年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阿緹,你覺得範夜是個什麼人?」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他稱她「阿緹」了,但他叫起來如此的隨意很親切,她也去沒去糾正稱呼上的細節,慢慢思索他的問題。

  太像課堂上提問的意味,孟緹不由得謹慎起來,斟酌了才回答:「其實之前我沒有想過要追根問底地瞭解範夜,反正他向來神秘著稱,資訊也不多,連張照片都看不到。吃雞蛋不必認識下蛋的母雞,我很贊同這句話。而且喜歡一個人不等於喜歡要從頭到尾的瞭解他吧。實際上很多時候瞭解了,反而會讓人失望。」

  趙初年沉吟,「那換一個問題,你喜歡他的作品,是什麼原因?」

  高二之前,她對範夜這個人的瞭解只能算得上是只聞其名而已。她家中藏書不少,她可以進出大學圖書館,可以看的書數量驚人,並沒有太多耐心去讀某一個人的小說。對中學生來說,流行小說的誘惑顯然更大。若不是鄭憲文送的生日禮物,她也許一輩子跟範夜無緣。毫無疑問,範夜的小說是出色的商業小說,他似乎也不掩飾這一點,情節大多詭秘難解,很驚人卻不嚇人;可讀性自然十分強,同時並不流俗,屬於你猜到開頭猜不到結局的類型,在市場上有出色表現又會得到評論家一致好評。

  「他的小說能讓讀者和評論家都稱讚,是有道理的,」孟緹想了一會,才說,「很好看,想像力很豐富,情節不落俗套,他是我見過同時寫著許多題材都那麼出色的人,懸疑題材就不說了,甚至還有科幻小說,每一部都讓我覺得讚歎——其他作家總有一部分讓我覺得不太好,讀他的書,每一本都餘音繞梁。這是我在讀其他作家的小說裡感受不到的。」

  孟緹記得自己那時候匆匆讀完一本書便又讀另一本,為每一本書所陶醉,對哪本書都不感到滿足,幾個月後轉身回來看,才發現自己中毒太深。

  趙初年就問:「也就是說你沒仔細分析過?從來沒想過他作品的表像下是什麼?」

  「表像?分析?」孟緹從忙碌的複印過程從扭頭對趙初年一笑,「趙老師你是文學博士,跟我不一樣的。我只是想要看看他換了個筆名寫的書而已。不知道也就罷了,知道了肯定想著找找看,找到一個合自己心意的作家,挺難的。」

  趙初年從後面看著她的背影,修長的身材,馬尾活撥地輕輕跳動著。他微微笑起來,起身離開書房。

  好容易複印完了整本《蒙塵》,孟緹長長松了一口氣,裝訂好,回神過來松了口氣。鋪著格子花布的小餐桌上,整齊的擺著茶葉和各種點心。趙初年坐在茶几上,把茶水倒入茶杯,嫋嫋蒸汽就生了起來。

  這個樣子倒像是下午茶的模樣了,孟緹笑問:「趙老師,你還有喝下午茶的習慣?」

  「是給你準備的,」趙初年對她招手,「這裡有兩把椅子。」

  「謝謝,那我先不吃了,」孟緹搖頭,「你不是說範夜的其他作品都有,在哪裡?」

  「那個書架都在你背後,」趙初年端起茶杯放在唇邊吹了吹,「找到了就帶書過來坐。」

  書果真都是在的,就在那個梨木書架上,他的作品占了半邊。趙初年果然沒有說大話,整整齊齊一排作品看過去,從範夜發表的第一篇小說到現在,每個出版社的,每個版本果真都有,孟緹想起自己的小書櫃,不過一排五十餘本而已,人家的大書櫃,占了足足三排;她感慨萬千,就看到了在枯槐名下的那四本書。

  取下來一看,竟然都是舊書,有一本殘破得封面都沒有了,扉頁上蓋著某圖書館的淺藍色印章,大概是圖書館處理過的舊書。除了她已經有的那本《逆旅》外,剩下兩本的名字她之前從未聽過,一本叫《驚雷》,一本叫《白雁》。

  當下真是欣喜若狂,她取下書,抱著蹭到小餐桌旁,眼巴巴的看著趙初年:「趙老師,把書借給我複印好不好?」

  趙初年只是微笑,笑完了拿起一隻熱氣騰騰的茶杯放到她手裡,笑容溫暖,「當然可以,你把書拿走吧。阿緹,但是你不覺得隨時過來我這裡看書更好嗎?」

  可以借走原書,孟緹太過興奮,腦子只聽到了前半段話,忙忙地點頭,「好啊好啊,趙老師你可真是好人。」

  趙初年指著孟緹放在桌子上的幾本書,「枯槐這個筆名的小說具體的數量無法考證,但從他兩年出版一本小說來看,應該不會超過六部小說,因為是在不同的出版社出版的。我打聽過,差不多是他自費出版的,因為太晦澀,印量很少,也沒怎麼發行,甚至在國家圖書館都沒有全部的登記,我花了好幾年才找到了這三本。如果算上今天的那本,四本。」

  「對的,我在國家圖書館網站上搜索過,」孟緹說,「我以為只要寫過小說都會留下痕跡的,但他幾乎是刻意把自己變成一個幽靈。」

  「他那時候已經是很有影響力的作家,做到這種事情也不困難,」趙初年說,「總之,你慢慢看書吧,最好先看你今天找到的《蒙塵》,這是枯槐名字下最早的一本小說。」

  「這是自然的。」

  孟緹看書專注,是雷都打不醒的類型,她就坐在趙初年的書房,感覺範夜的小說,《蒙塵》的小說,就像一根套索般吸引著她。

  這本書也跟《逆旅》一樣,談不上情節,沒有前因後果,言辭中帶著幻想和夢遊般的痕跡。故事說的是一位年輕的富家公子放棄學業離家出走,沒有證件,身無分文,隨身帶著一隻口琴和莎士比亞的《馬克白》。他睡大路,躺公園,什麼都做過,甚至還親手埋葬過兩個無家可的流浪漢。他依靠不停的打工賺取路費去下一站,起初流落街頭;從一個城市流浪到另一個城市,認識了各種各樣的職業的人,見了各種的詭異或者無法理解的風俗人情。

  他不停的流浪,流浪,直到認識了一位元年輕的酒店女招待,她身世坎坷然而難得的保持了一顆善良的心,儘管自己的生活那麼窘迫,可時不時還會給路邊的乞討者,甚至流浪的貓狗送飯,兩個人在公園裡認識了。

  ……

  「天氣冷了,你願意去我家嗎?」女孩子問他。

  她面容十分年輕,化著和年齡明顯不符的妝,眼角的眉線已經模糊了。薄薄的衣服緊緊圍在身上,衣擺比膝蓋長不了多少,裹腿的黑褲子下是一雙紅色的高跟鞋,顯得整個人細長單薄。她身上有著廉價脂粉香氣,風塵的氣息,可一雙眸子清澈得驚人,閃光如寶石,恍若有人在她眼底打翻了一隻墨色染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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