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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


  第十六章

  1

  費揚迫不及待地驅車趕到醫院,三步並作兩步,飛奔上樓,在知意的病房裡,找到了知心。知心正端了一大盆熱水,幫著於斌,為知意細細清洗頭髮。

  「姐姐肯定是頭髮癢癢了,」知心對費揚說,「她老是下意識地伸手去撓。」

  費揚欲言又止。

  「這回舒服了吧?」於斌一邊為知意輕輕按摩頭皮,一邊柔聲與她說話。知意在半睡半醒之間,眉頭舒展,唇邊露出微微的笑意。

  許爸爸在為知意削蘋果,削好了,切成小塊小塊的,放進榨汁機裡。那只榨汁機也不知是何年何月的古董物,居然需要手動。許爸爸一下接著一下地搖動手柄,便有淡綠色的蘋果汁緩緩淌出來。費揚搭訕著說,伯父,您歇一歇,讓我來吧。

  「不用了。」許爸爸面無表情。

  費揚訕訕的。

  於斌用一條幹毛巾把知意的濕頭發包起來,小心擰乾。知心去洗手間倒掉了髒水,拾掇拾掇,回來拉拉費揚的衣袖,小聲說,走吧。兩人一前一後朝病房外走去。許爸爸突然抬高嗓門叫道,知心,該給你姐姐喂果汁了。

  「知道了,我馬上就來!」知心說。

  她拉著費揚的手,一路跑了出來。住院部大樓的背後有一大片樟樹林,在林中一站定,知心就氣喘吁吁道,說吧,有什麼事?

  「你怎麼知道我有事?」費揚笑了。

  「你那臉上,七情六欲,什麼都藏不住!」知心嘟一嘟嘴。

  費揚忍不住伸出手,將她一把拉到自己懷中,使勁抱住她,久久久久地不願放開。

  「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知心掙脫開來,驚奇地望著他。

  「不是人體實驗,」費揚顛三倒四地說著,「我問過我母親了,北塘製藥廠根本就沒有什麼人體實驗,千伶拍攝到的怪物,其實是我的親哥哥和親姐姐……」

  「你的親哥哥和親姐姐?」知心不置信,「你在說什麼呀?」

  「我母親告訴我,我的哥哥姐姐是一對孿生兄妹,他們一出生,就是畸形,身體有多處斷裂,而且長期被病痛所折磨,」費揚急急地說道,「在夜裡,疼痛加劇,他們沒辦法睡覺,只能拼命折騰自己,也折騰看護他們的人,因此在北塘製藥廠,除了看門人之外,所有的人,都是在大白天休息。」

  「那些恐怖的叫聲,就是他們劇痛時發出來的。」費揚補充。

  「你母親怎麼會突然跟你說到這些?」知心問。

  費揚把頭天夜裡的事詳細告訴了她。

  「這麼說,你的哥哥去世了?」

  「是的,」費揚臉色哀傷,「我的母親說,哥哥和姐姐一出生,就被宣判了死刑,大夫斷定他們活不過十歲,但是在奶奶和父親母親的精心照顧下,他們創造了醫學奇跡,多活了二十來年……」想到血脈之親遭受到的苦難,費揚的眼眶不由得濕潤了。

  「不要難過了。」知心心疼地抱住他。

  「知心,你不知道,在得知真相以前,我是多麼的惶恐不安,我害怕會辜負你、會失去你,」費揚再度摟緊她,「如果我爹真的搞出了殘酷的人體實驗,我不曉得自己要如何面對你、面對你的家庭、面對世人的譴責和鄙視……」

  「別說了……」知心掩住他的嘴,他們對視著,然後緊緊地、長久地擁抱著,仿佛恨不得幻化成兩塊魚化石,骨肉相連,從此不再分開。

  「你的哥哥姐姐,為什麼會有這麼嚴重的缺陷呢?」當他們手牽著手,慢慢朝住院部大樓走去的時候,知心問了一句。

  「關於這一點,我也問過母親,她給我講了一個很長,但很荒謬的故事,」費揚停住腳步,「她說,畸形兒的誕生,是由於受到了某種詛咒。」

  「詛咒?」知心大跌眼鏡。

  「慰安婦這個名詞,你聽過沒有?」費揚問。

  「我知道,抗日戰爭時期,中國和朝鮮的女人,被抓去給日本鬼子充當泄欲的工具,我們台裡還做過一期專題節目,很受歡迎的,」知心說,「怎麼,跟這個有什麼關係嗎?」

  「我奶奶,曾經做過慰安婦。」費揚說。

  知心噤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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