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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費智信沒有進屋去看費太,但也未曾即刻離開,他慢吞吞地踱來踱去,隔一會,駐步,背著雙手,煞有介事地觀看掛在牆上的幾張名家字畫。

  費揚從視窗看到有汽車駛進費宅,立即下樓,把費太的主治醫生與靳大夫迎了上來。靳大夫已經熟悉了費太房間所在的方位,一邊問費揚情形,一邊迫不及待地走在了前面。

  "發作這麼頻繁,早晚人會受不了的,"靳大夫對費揚說,"手術恐怕是目前唯一有效的解決方案了,而且是愈早進行愈好……"

  費智信聽到說話聲,回過頭來,剛好與靳大夫正正地打了個照面。費智信一楞。

  "你好。"靳大夫主動跟他打了個招呼,搶先一步,就要邁進費太的房間。

  "等一下!"費智信直覺地攔住他。

  "爹,這位是我跟您提到過的美籍專家,靳大夫。"費揚忙介紹道。費太的主治醫生,費智信是見過面的,然而靳大夫之前為費太診治的時候,費智信都不在場。

  "忠烈?"費智信眉頭緊蹙,"靳忠烈!"

  "是我。"靳大夫平靜地說。

  費揚錯愕,原來他們認識?他未及多想,因為從房間裡再度清晰地傳出費太高一聲低一聲的呼痛聲。

  "我先進去……"靳大夫下意識望一望費太的屋子。

  "不!"費智信打斷他,斬釘截鐵地對費太的主治醫生說,"你去解決吧。"然後以一種居高臨下的態度面朝著比他足足高一頭的靳大夫,"你跟我到書房來!"

  靳大夫遲疑一下。

  "我建議,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使用鎮痛劑。"靳大夫把手裡的藥箱遞給了費太的主治醫生,囑託一句,而後跟著費智信去了三樓的書房。

  費揚來不及細細琢磨,趕緊陪主治醫生進了費太房間。費太一頭大汗,人已經處在虛脫邊緣。主治醫生馬上採取補救措施,針灸、打點滴,撲來撲去地忙碌了半晌,費太終於平息了下來,累極而眠。

  "請到客廳坐一坐。"費揚為費太蓋好被子,把主治醫生領到起居室,吩咐僕傭斟一杯上等新茶,又叫管家作陪,他則去費智信的書房查看究竟。

  一上三樓,費揚就聽到費智信的書房傳出激烈的爭吵聲。他在詫異間,不禁進退兩難,不知到底該不該敲門進去打斷他們。

  "……我後悔沒有認清你卑鄙無恥的面目!"是費智信的聲音。

  "卑鄙的人,是你,不是我!"是靳大夫的聲音。

  "好,就算我不追究你當初的卑劣行徑,你說,你現在悄悄潛伏到我的家裡來,跑到我老婆身邊,究竟是出於何種目的、何種居心?"是費智信的聲音。

  "我是大夫,懸壺濟世、治病救人,這是我的責任!"是靳大夫的聲音。

  "好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我看你啊,根本就是想再來算計我!"是費智信的聲音。

  "你的眼睛裡,沒有人,只有錢,我不想與你做無謂的爭執!"靳大夫說著,奪門而出。

  費揚躲閃不及,差點與靳大夫撞個滿懷。靳大夫看清是他,收住腳,倉促地問了一聲,你母親呢?費揚說,她睡著了。靳大夫點點頭,拔足就走。

  費揚想一想,到書房裡去。費智信坐在書桌前,發呆。費揚叫了一聲,爹。費智信抬頭看他一眼,居然問了與靳大夫一模一樣的一句話,你母親呢?

  "好多了。"費揚答。

  費智信"哦"了一聲,不再多說什麼。

  "靳大夫--"費揚頓了頓,猶疑地問道,"他是什麼人?"

  "他是一個賊!"費智信狂怒。

  2

  千伶一整天沒有離開床榻,慵倦地呆在淩亂的棉被中,睡眼惺忪地望著電視。她在DVD機中插了一張《羅生門》,反反復複播了好幾遍,看著看著便盹著了,醒來又接著看。

  KEN的房子臨街,將暮未暮的時刻,樓下人聲鼎沸。有磨刀匠大聲招攬生意,有送奶工車聲轆轆地駛過,有放學的孩子嗓音清脆地嬉鬧。千伶被吵得頭痛不已。幸而在一片喧雜的市聲中,她分辨出了KEN下班回家的腳步聲。

  "乖乖,猜猜我給你帶了什麼?"KEN進了屋,走到床邊來,雙手背在身後,笑容可掬地逗弄她。

  "是什麼?"千伶溫柔地凝視著他,整個神經都鬆弛下來,眼裡蒙上一層霧。

  "看著啊。"KEN笑著,對她眨眨眼,像個奇幻的魔術師那樣,捧出一盒千伶嗜愛的水果布丁,又是一束小小的花。

  "布丁!"千伶驚喜。

  "喜歡嗎?"KEN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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