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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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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終還是回了上海嘛。別說是藏北,就是拉薩,你讓我留下我也不願意。這裡太落後了,街上到處是狗,馬路上車子一過就塵土飛揚。" "我想我有一天還是會去拉薩定居的,只不過現在我還得找食。風,你想想看,咱們現在的生活,是不是都成了金錢的奴隸了?每天為錢而奔波,幾乎體會不到真正的快樂。而在拉薩,那些貧窮的人們每天都樂呵呵的。" 風笑了,放了電話,哼著《小城故事》開始往大背包裡塞巧克力。 2 藏北無人區,青海那邊叫做可哥西裡,荒涼而寂寞的一片土地。其實說土地是不準確的,這裡不能跟常規意義的土地相提並論。它不肥沃,無法種莊稼,更無法長果樹,僅有的植物就是低矮的荒草和伏地的小灌木,稀疏而脆弱。就這樣,也是東一塊西一塊的,絕大部分的地方寸草不生。那些海拔六七千米的山峰排列在這片高原上,仿佛都成了丘陵。無論什麼時節,山峰頂上都有積雪,仿佛千年沒化似的閃著銀光。就因了那永遠的白,讓這片高原的夏天不再是滿天滿地的綠,冬天也不再是滿天滿地的黃,透亮的藍天和白雪,恰到好處地點綴了它。 這樣的地方卻是野生動物的天堂。 當瘋狂的人們把獵殺動物的生命當遊戲時,荒原上的野犛牛、野驢、羚羊無處可去,它們選擇躲進這片人跡罕至、水草也不豐沛的地方,食物會少一些、環境會更惡劣一些,但生命有保障了。只有生命沒有危險時,快樂才是隨時隨地的。 而隨時隨地的快樂,不僅動物需要,人也一樣需要。 在一望無垠的綠色夾雜著紅色的草地上,一匹棕色的馬兒慢悠悠地走著,就像散步一樣。如果再近一些,我們就能看清馬背上的人腰上圍著老羊皮襖,濃密的鬍鬚幾乎遮去了大半個臉,眉毛很黑,皮膚粗糙,長髮很髒很亂,似野人一般背上一杆老式獵槍,似睡非睡。 他就是公紮。在察那羅,他兩次開槍沒擊中喀果,卻讓喀果在察那羅雪山無法安身,逃進了無人區。 他就追到了無人區。 兩小無猜的歲月是那麼美好,美好得一想起心就會糾結成一團。那些一起撿牛糞、一起上學、共騎一馬在草原飛馳的日子,她的笑臉、她深情的眼睛,始終縈繞在每一個午夜夢回。措姆,我的仙女。 措姆走了經年,時間讓公紮的思念越積越多,越積越深,在公紮不斷地想念中,措姆的身影越來越清晰了,她一直都是那麼年輕那麼美好。現在他已經無需去想了,她隨時都會出現在身邊、眼前。 天慢慢黑了下來,夕陽染紅了天邊,草原和雪山都變成了金色。 在那一片金色的盡頭出現幾間斷壁殘垣。 一個背著木桶的老阿媽從斷牆處蹣跚走出來,見到公紮,怔了一下:"客人,你迷路了嗎?" 公紮跳下馬,牽了韁繩過去,彎腰雙手合十:"阿媽拉,我是個獵人,追一頭熊到了這裡。" "哦,這裡好多年沒見到外人了。尊敬的客人,跟我走吧,歇歇腳,讓我給你煮羊肋骨,雄鷹吃飽了才有力氣飛翔。"老阿媽說完帶頭向一旁的黑帳篷走去。 公紮跟在老阿媽後面,把馬拴在馬樁上進了帳篷,在火爐邊坐下。老人給他倒了酥油茶,往爐裡扔了幾塊牛糞餅,羊皮肚的風箱吹得火苗呼呼往上躥,紅紅的火光映照著老人溝壑縱橫卻格外慈祥的臉龐,公紮想起自己的阿媽,想起弟弟們的孩子,流浪許久的心裡頓時彌漫起了一股柔柔的情愫。 女人和孩子啊,那是男人的未來,是帳篷的希望。只是他的未來和希望都隨著喀果狂暴的嘶叫消失在了多年前那個天昏地暗的午後。 這麼一轉念,公紮的心又開始疼了起來。他端起面前的酥油茶,大口大口地喝著,想把心底的那份痛楚壓下去。 老阿媽起身給他續茶。 "孩子,你從哪裡來的?" "錯鄂草原,阿媽。" "錯鄂草原?"老阿媽抬起頭,眼光穿過頭頂的小窗看向外面,那裡有片白雲在慢慢移動,"那是個很美的地方啊!" "阿媽去過?" "沒有,聽說過。天堂一樣的地方!"老阿媽收回目光,用叉子把肉撈出來裝入盆裡,放在公紮面前,再遞給他一把小刀,"吃吧,我尊敬的客人,沒什麼好東西招待你,只有這些羊肉能填飽你的肚子,讓你有力氣穿過草地,翻過雪山,去找你要的熊。" 公紮好久沒吃過煮熟的羊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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