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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別人?公紮,我這樣的人,誰還敢接近我啊。"

  公紮無言。

  "察那羅山五千五百米處生長著最好的雪蓮,每年只長七棵。嘎瑪日給升上天空的當晚一點去采,療效是最好的。日給星出來時,大青石的影子朝向正南的方向。那長長的影子啊,是佛祖在給迷途的人指點方向。"紮多突然自言自語地說。

  公紮似懂非懂地聽著。

  "記住我說的話。那長長的影子啊,是佛祖在給迷途的人指點方向。"

  "我記住了。"

  "你回去吧,到了部隊要好好的工作,學會漢活。記住,這個世上所有的人都是一樣的,沒有人比你高,也沒有人比你矮。"

  "嗯。"公紮點著頭,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我走了,您要多保重,有事可以找措姆。她跟她阿媽不一樣。"

  公紮出了帳篷,燈熄了,再沒了聲息。

  早上天剛亮,公紮家的帳篷前就站滿了人,有的把哈達拿在手上,有的揣在懷裡,但故意露出一角。人人的臉上都帶著笑容。雖說不是自家的孩子,但出在一個帳篷點裡,鄉里鄉親的,人人都為之高興。

  公紮穿了一身肥大的綠軍裝,胸前戴了一朵大紅花,紅著臉走出了帳篷。人群頓時沸騰。祝福聲伴著一條條潔白的哈達迎風展開,飛向他的脖子。公紮咧嘴笑著,把哈達在胸前打了個結,跟鄉人一一擁抱作別。

  在路口翻身上馬後他回過身來,見人群裡措姆兩眼含淚,萬般不舍地看著他,便向她點了點頭,意思是你放心吧,我會記著昨晚的話。然後一打馬屁股,絕塵而去。

  公紮就這樣離開了草原,那一年,他說戶口上寫的是十六歲,實際還不到十三。

  6

  部隊在江孜。這是一個跟家鄉完全不一樣的地方,大片大片的農田,人們唱著歌,把兩頭犛牛拴在一起,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在田裡勞動。人們吃糌粑,吃蔬菜,穿氆氌做的精細袍子,說話都用敬語。父母叫孩子都在名字後面加"拉",這讓草原上長大的公紮很不習慣。

  語言是他面臨的最大難題,本地人的講話他大部分聽不通,部隊裡講漢話他就更聽不懂了。一個排裡只有兩個藏族兵,另一個還是昌都的,兩人在一起,彼此說話跟聽外語一樣。

  連長是個山東大漢,塊頭大嗓門也大,特別是罵人的時候,就跟開炮一樣。那天,他把班長和公紮叫到辦公室,鼓著眼睛對班長說:"公紮是從牧區來的,年齡又小,語言不通,你安排兩個老兵帶他!"班長答應著,敬了個軍禮,拉著什麼都沒聽懂的公紮出來了。

  公紮喜歡槍,看到發給自己的步槍,高興得跟撿到個寶貝似的。第一天上靶場,公紮幾槍下來,槍槍打在靶心上,把帶新兵的連長驚得一愣一愣的。

  "他媽的公紮,你的槍法怎麼這麼好?"

  公紮見連長興奮地對著他喊叫,沒明白對方喊什麼,唯一聽懂的詞兒就是"他媽"。"他瑪"在藏語裡是香煙的意思,他以為連長要煙,屁顛屁顛地跑出去,到小賣部買了一盒五分錢的經濟煙,回來笑嘻嘻地遞給連長:"他瑪來了!"

  連長哭笑不得,接過香煙笑駡了一句:"他媽的公紮,你要是不早點學會普通話,老子揍死你!"

  公紮還是沒聽懂什麼意思,只是聽到連長又在說"他媽",以為他要的不是這種煙,便又屁顛屁顛地跑了出去,買了一盒大前門回來,嘿嘿笑著遞過去:"連長,他瑪!"

  連長接過香煙,氣得直翻白眼,想扔吧又怕傷了這個少數民族戰士的自尊心,不扔吧拿著實在不合適,無奈咬咬牙,從自己兜裡掏出五毛錢塞給他,轉身大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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