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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韓江林問:"安排了嗎?"

  屠晉平只是看了韓江林一眼,似乎言如金玉,不願輕易拋出。韓江林只得打電話回絕了與同學約好的飯局。他想回組織部辦公室,無奈鑰匙沒有帶在包裡,見王朝武副書記辦公室的門開著,便走進去打個招呼,順便坐下來等候屠晉平。

  王朝武保持著軍人的好習慣,端正地坐著翻看什麼東西,滿臉陰鬱。韓江林不管他的心事,環視著敞亮的辦公室,心想,他在這裡有一間辦公室,為什麼還要到組織部那邊坐呢?究竟是把職位看成了地盤,屬於他的就要堅決佔有,還是為了更好地領導組織部的工作?換一種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想法,王副書記坐鎮組織部,是不是縣委對自己不放心,有意讓王副書記監督組織部和他韓江林的工作?

  監督?這個念頭讓韓江林一怔。這可是屠晉平慣常使用的策略,在縣二級班子提名人大常委會任命時,有幾名幹部群眾反應不好,屠晉平擔心這幾個局長無法在人大常委會上獲得通過所要求的過半票數,在開會投票這一天,派出了縣委的三位副書記、組織部三位部長和幹部科長共七位列席人大常委會,而且事先進行周密的安排,列席人員分坐不同的角落。縣人大共計九名常委,縣委列席人員有七位,加上其他列席人員,一位人大常委身邊有一位監督人員。這次投票,提名人員幾乎滿票通過。韓江林認為,這樣的監督似乎是對民主赤裸裸的強姦,但他不能表達任何異議,只能忠誠地執行。事後,他曾經感慨民主進程之艱難,認為時下某些民主形式,不過是把不合法的問題合法化而已,民意並沒有得到自由、公正而公開的體現。

  "不執行政策,上級罵;執行政策,下級罵,兩頭受氣。"王朝武把手上的材料往桌上一摔,"下一次我向縣委建議,你還是回到組織部,一心一意抓這邊的工作。"

  權力的欲望讓韓江林心裡一喜。像所有的年輕人一樣,他太希望獲得有權、受社會尊敬的感覺了,何況一個孤兒從小受到社會歧視,如今有鹹魚翻身的機會,他怎麼會不緊緊抓住而輕易放過呢?不過,他相信王朝武說的並非真心話。做為一個退伍軍人成長起來的幹部,他最大的特點就是聽話,對領導的指示忠貞不二,何況他也有權力欲望,現在只當副書記,上有書記,下有部長,副書記實際就是空頭書記,因此,屠書記不叫他撤退,他會以領導命令這個高尚的理由,堅守陣地到最後一秒的。

  韓江林怎麼都想不明白,以社會的角度評價,王朝武與屠晉平相比,屠晉平吃喝嫖賭樣樣俱全,自從和楊卉的關係鬧得沸沸揚揚,社會上已有人稱他為"五毒書記"。而王朝武還保持著軍人的嚴謹作風,工作上能夠急群眾之所急,生活上沒有任何出格的行為,可韓江林就是對他親近不起來,甚至對他有意見。水至清則無魚,是不是他嚴謹的作風令人敬而遠之?還是因為他直接分管組織部,在心理上對自己產生了一種威壓,於是,就像倫理學中的隔代親現象,對自己的父母親感到害怕,卻樂意親近隔代的爺爺奶奶?

  王朝武好像遭遇了什麼,心神不寧。韓江林問:"沒什麼事吧?"王朝武看了韓江林一眼,確信他是真正的關心之後,伸手把桌上的材料輕輕推過去。韓江林拿起材料,邊看心裡就越發沉重起來。

  材料自市郵局遞給,落款為白雲一公民,上面列舉了近三個月來到王書記家走動的所有幹部的情況,包括他們帶了一些什麼東西,甚至還有幾張照片,清晰地照出了幾位聘幹和副科級幹部提著東西上王朝武家的情形。韓江林抬頭看了王朝武一眼,心說,沒想到還有那麼多人上門求你。

  王朝武懂得他目光的含義,拍著胸脯說:"我以黨性保證,我沒有收過任何東西,有些東西我當場就退回去了,退不掉的,我讓辦公室退了回去。"他頭一低,"當然,農村老百姓來看我,帶了一些農產品,我不好意思退,但是,我有請他們吃飯,花錢買禮物打發他們回去,也算來而不往非禮也。"

  王朝武看著韓江林:"黑燈瞎火的,這照片是用什麼拍的?"

  "紅外照相機。"韓江林說,"你應該搬離那平房,縣委上次不是給你安排了樓房嗎?"

  王朝武淒笑一聲:"我一個交流幹部,孩子出去了,就我們老兩口,四海為家,住平房方便。"

  韓江林想起手機上"小心"的提示資訊,背上嗖嗖發冷,對王朝武產生了一種惺惺相惜的同情。王朝武到白雲才三四年,平時也沒有和什麼人結仇,怎麼會有人拿著相機到他家門口守候呢?從材料的時間上來看,守候的時間已經不短,沒有深仇大恨,誰會有閒情做這樣的事?如果是敲詐,信上就應當直接提出,可信直接寄給了王朝武,卻沒有提出任何條件,莫非僅僅是警告?監視是一個人所為,還是幾個人?如果背後是一個組織活動,說明這個組織已經結成了一個幫派,成為帶著某種目的幹非法勾當的黑社會組織,這樣的話,它的存在不僅對王朝武,包括對其他群眾、乃至於對正常的社會秩序,都是一個潛在的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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