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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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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貼在小鎮人家窗前的燈光依次熄滅,閃爍著溫暖的窗花一朵一朵地凋零,飄落進黑暗的深處。韓江林欲哭無淚,沿著深邃的巷道向鎮外走去。 穿透斑駁的樹影仰望星空,零落的星星因為淒涼而無眠。幽暗的吳氏家祠裡傳來悠揚的二胡聲,曲調歡快熱烈,是南原大學藝術系學生在演奏《火車開進苗家寨》。 音樂在韓江林陰暗的心靈裡打開了一扇天窗,他悄悄地走進吳氏家祠。音樂系的學生實習臨近結束,學生們正在排演作品,為彙報演出作準備。歡樂的音樂是老師為學生演奏的,在給學生作示範,講解民族音樂的特徵。 韓江林站在巨大的廊柱背後,聽老師講解六七十年代音樂的典型特徵--快樂的表達載體。韓江林心想,搞音樂的人真是了不起,一下子就抓住了問題的實質。歡樂確實是苗族歌舞的典型特徵,歡樂是民族節日的核心內涵。 長髮披肩,很有詩人氣質的老師背對著韓江林,說話的語速很快:"《火車開進苗家寨》這首歌曲所採取的曲調具有民族化、通俗化、大眾化的風格,表現了苗鄉人民取得建設新成就的歡悅。這樣的音樂適宜於在人山人海的廣場表演。" 老師說:"如果說六七十年代的音樂是一種大眾化的情緒表達,進入八十年代,音樂則更主要傾向於個人的抒情,如《我的中國心》《我是一匹北方的狼》《水手》《黃土高坡》,這些音樂則傾向於個人主義的表達,這是一種群體無意識的心聲。因為在進行了一個相當長的時期的隱藏乃至於抹殺個性的生活以後,個人主義的傾向無法忍受先前的單調統一,轉而尋求具有鮮明個性的表達方式,表達個性的抒情音樂因而逐漸一統天下。現在,個性的抒情到達一個極端、群體性的無意識必然尋求一種回歸,回歸到集體的聲音。因此,我們為南江民族風情節創作的歌曲要達到兩個結合,一個是把大眾化的抒情與個性的表達相結合,一個是把民族的歡樂元素與流行音樂的時尚元素相結合,下面請張剛同學用電子琴演奏他創作的《蝴蝶》。" 張剛演奏電子音樂前,簡單地介紹了一下音樂《蝴蝶》的創作感言:"蝴蝶的創作啟示來源於苗族古歌《蝴蝶媽媽》,我原以為只有文字記錄的漢族歷史深厚,沒有想到,以口頭記錄歷史的少數民族,歷史文化同樣深厚,蝴蝶媽媽養兒育女的獻身精神,使得災難深重的苗族源遠流長,化蝶而生的兒女遠走四方,真實地表現了苗族的生存狀態。" 小夥子的語言表達不錯,音樂初起,尚覺得新穎美妙,仔細一聽,原來借助了《梁祝》的音樂旋律,調子稍顯低沉,不過,依然幽婉動人。 在舒緩曼妙的音樂旋律中,韓江林一直在思考老師的話。如果關乎歷史,可以用三國演義中的句子注解:話說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如果用婚姻的經歷加以說明,是不是人們在圍城裡待久了,必然想沖出圍城,曉詩離自己而去,是不是就有突出圍城的意思呢?當然,這種表達,錢鐘書先生描寫得更為經典:城中的人想出去,城外的人想進來;籠中的鳥想出去,籠外的鳥想進來。從社會學的角度,老師的表達也有一定的道理,當普遍的人性表達到了一定的程度,人們會出現某種心理倦怠,從而尋求個性的表達。這是不是說,個人主義與集體主義在社會歷史進程中,往往是交替演進? 韓江林抬頭仰望家祠精美的壁畫,形似飛天的仕女飄然而降。家祠曾經被區公所佔有,後轉給派出所,經過風雨的洗禮,牆頭的精美壁畫大量剝落,破敗不堪。改革開放後,吳氏族人多次向上級反映,吳氏家祠被定為市級文物保護單位,派出所從家祠遷了出去。在上級沒有撥給修繕經費的情況下,吳氏族人集資把家祠修葺一新。 家祠由古代受重視,到後來被大量破壞,如今又重新受到人們的重視,不同樣反映社會文化的某種交替演進嗎? 韓江林卻想不明白,明明是自己因為心情不好出來散心,居然能夠冷靜地思考如此複雜而高深的命題,這是不是個人與社會的交替演進在自己身上出現? 突然,一首清麗悠揚的曲子進入耳朵,敲打著他的心鼓。 音樂讓他仿佛置身于高山之上,心兒像小鳥一般在遼遠、迷蒙的山原翱翔,美麗而翠碧的大森林開起了歡騰的音樂會,風兒與蟬合奏一曲曲美妙音樂,宛如上蒼賜予的天籟之音。 多美啊!韓江林捫心長歎,心想,現在的學生藝術修養真是不錯,對音樂的內在旋律和外在形式都掌握得如此熟練和深透。在樂曲中,他們把苗族飛歌和侗族大歌巧妙地融合在一起,兼有飛歌的高揚與大歌的清麗,樂曲仿佛衍化成一隻長著靈巧翅膀的小精靈,具有了穿透時空的藝術魅力。這樣的音樂既體現了大眾化的歡樂,又表達了個性對自然、對生命的感悟,生動而感人。 音樂戛然而止,美妙的旋律亦如飄揚的彩綢,纏繞在家祠的雕樑畫棟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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