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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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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一點了嗎?」桔年其實想說,他不必這麼逞強非要站起來。 巫雨臉上紅潮褪盡,只餘鐵青。先前的笑容和歡快蕩然無存,完全站起來時,他搖晃了一下,桔年伸手的去扶。 「我警告你,要是說出去我殺了你!」他脫口而出的一句惡狠狠的話嚇得桔年的手一抖。她呆呆地看著身邊的男孩。 巫雨扭過頭,過了一會,又慢慢地坐回桔年的身邊。 「不要說出去,好嗎。」 同樣一個意思,他用了兩個截然不同的表達方式,這一次,他是無奈的,哀懇的。 這才是他,真正的巫雨。 桔年忙不迭點頭。「我不會說出去的。」似乎怕巫雨還心存疑慮,她又補充了一句,「我發誓!」 巫雨笑了,光光的腦袋,乾淨分明的五官,牙齒好像會發光。 「好玩嗎?」他問桔年。 「啊?」桔年沒反應過來,她的腦海裡全是一個從書上看來的詞。 ――羊癲瘋。傅紅雪得的就是這個病。學名應該叫癲癇。 「不好玩。」她沒有辦法撒謊,剛才那一刻的可怕歷歷在目。 「經常這樣的嗎?」她問。 巫雨搖頭,「這樣大的發作不經常,從小到大也沒幾次,很少人知道。但是就像個定時炸彈,不知道什麼時候,『砰』的一聲。」 他還說,他這個病是從娘胎裡帶出來的,叫什麼原發性癲癇,至今都找不到病因,也沒有辦法根治,只有服藥控制。大的發作雖然很少,但小的發作還是經常的,因為這個病,他不能過勞,不能激動,不能過度飲水,不能喝酒、饑餓、失眠。現在桔年有些明白了,他為什麼總希望離人群遠一些,再遠一些,又是為了什麼,他晨跑總是慢悠悠地跑在她的後面。 「別可憐我。我最怕這樣,所以我恨不得世界上沒有人知道。說不定那一天,發作了,醒不來,悄悄就死掉了。」 桔年說,「把手給我。」 換了巫雨跟不上她的思路。 桔年抓起他的左手。 「我看過一本關於手相的書,還記得一些。環繞大拇指這條是生命線,從大拇指和食指中間出發的是智慧線,小指下面朝食指方向走的是感情線。生命線長的人,就可以活得很長很長……」 她忽然止住了嘴裡的話。 巫雨的掌紋深秀明晰,唯獨一條生命線,只到手掌的三分之二處就驟然截斷了。 「往下說啊,我聽著呢。」巫雨笑著說。 桔年伸出了自己的左手,疊在巫雨的手邊對比。她的掌紋淺而亂,可生命線竟然跟巫雨的一樣長。 「你看,我的生命線跟你一樣長。你看我像短命的人嗎?我活著,你就不會死。」桔年安慰他。 巫雨識破了她,「男左女右,你該給我看右手!」 「錯了,古時候的男左女右,都是男尊女卑的思想作怪。真正的手相,男女都應該看左手。」桔年並不是欺騙巫雨,姑媽家發黃的手相書上,的確是這麼說的。 很久很久之後,桔年才知道自己當時學藝不精。那本書她其實根本就沒有讀透。書上還說,左手是先天命根,右手是未來變數,左右手截然不同的人,註定一生起伏多變。她的左手和右手,就是完全的不一樣。 巫雨的掌紋真漂亮,除了那根短短的生命線。他的感情線很長很長,從拇指和食指中間延伸出一根淺淺的早年貴人線。 早年貴人線,主青梅竹馬。 桔年的左手也隱約有這麼一條線。 他們的掌紋有一點緣分。只是,桔年當時忽略了,自己那條早年貴人線在金星丘附近出現的落網型斷紋。 書上寫著,金星丘短紋,主波折、死亡、離別,情傷難複。 上部 第十九章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從那一天起,巫雨這個名字貫穿了桔年的整個青春。 每天早上的晨跑,他們仍然有默契的一前一後,出門前,桔年會偷偷在運動服口袋裡塞一個蘋果或是桔子,行經沒有人的地方,她就轉身朝巫雨一拋。「小和尚,接著。」 巫雨喜歡蘋果,假如桔子很甜很甜,他要留著回去給他的奶奶。巫雨和奶奶相依為命,靠低保生活,奶奶年紀大了,過得更不容易,巫雨想對她更好一點。 上初中後,巫雨和桔年又被編到了同一個班,教室裡,他們不像好朋友那麼湊在一起嘰嘰咕咕的,可是如果有人欺負桔年,巫雨會悄悄地走到那個人身邊,他無需暴力,殺人犯的兒子這個名頭就足以讓人覺得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放學了,桔年也開始習慣走小路回家。巫雨從狗尾巴草和葦草編的小玩意很精緻,桔年是唯一的欣賞者。他們還會合著夥兒去偷財叔家曬在門口的紅薯乾,那時財叔還沒有開小商店。通常是桔年很嚴肅地問財叔某個關於人生的問題,巫雨就在簸箕裡飛快地抓上一把,等到財叔回頭,人影都不見了。財叔捶胸頓足地說,要是這一帶的孩子都像桔年這麼乖就好了。桔年「乖乖」地在小路上跟巫雨回合,嘴裡嚼著紅薯乾,世界上沒有東西比這個最好吃。 桔年還是如癡如醉地迷戀武俠小說,附近書屋裡的書基本上都讓她借遍了。這時,姑媽和姑丈對她看閒書已經加以限制,不時地搜她的書包,發現了是要被罵的,她也不敢把小說放在書包裡,就由巫雨給藏著,反正巫雨比她還天不管地不收地。到了晚上,巫雨像猴子一樣翻上姑媽家後牆倚著的土坡,那裡正對著桔年的房間倉庫,他用樹枝輕輕敲打窗戶的玻璃,等到桔年探出頭,巫雨把書遞過去,桔年就順便給他當天寫好的數學作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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