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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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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唧唧喳喳的聲音在非明耳邊徘徊,但是一絲也沒有鑽進她的腦海裡,她當時整個人都是浮在空中的,只有手裡的嶄新球拍是那麼真實。她輕輕拉開球拍罩的拉鍊,拿出她十年的人生裡最不可思議的禮物,只聽見李特「哇」了一聲,「YONEX的新款!」然後李小萌、劉倩她們都湊了過來。 「給我看看。」 「我也看看……」 她們七手八腳地摸著非明的新球拍,再也沒有人記得起這球拍的主人十五分鐘前還是大家紛紛鄙視的大話王,再也沒有人嘲笑她是個寒酸的孤女,再也沒有人懷疑她自我編織的夢境裡那個年輕帥氣的爸爸。她第一次成為了眾人眼裡羡慕的對象。 非明在她們的好奇心得到滿足之後,才緩緩地伸出了手,小心翼翼地觸了觸拍網,一下,再一下,最後才放心地緊緊把它握在手裡,這是屬於她的東西!她有了新的完美得超乎想像的球拍,更有了新的完美得超乎想像的爸爸,也許還有人生。她想大聲喊,想大聲地笑,想奔跑,但她只是掉了一滴眼淚,還沒滑落下來,就被喜悅蒸發。 桔年推門進來,看到的就是這一幕,這孩子躺在床上,懷抱著一把球拍,睜大眼睛一點睡意也沒有,但是看樣子卻像是發呆,當她意識到桔年的出現,緊張地彈了起來,手忙腳亂地把球拍往被子裡收。 「姑姑,你回來了。」 「嗯。」桔年輕輕掀開了非明的被子,在非明欲言又止的表情裡拿出了那把球拍。她是行家,那把拍子在手裡掂了掂,這是個好東西,或者說是個奢侈的東西,超剛性碳素纖維的材質,吸震手柄,重量5u,拍柄5G,軟拍杆,亮黃色,看起來不下千元,但又像是特意為小女孩子準備的款型。 從桔年把球拍拿在手裡開始,非明的眼睛就沒有離開過她的手,似乎渴望著奪過來,卻沒有那個勇氣,只能哀哀地看著。怎麼會讓姑姑看到了,這下子完蛋了。 「東西真不錯。」桔年坐在非明床邊,看非明悄悄伸手想要摸回她抱著睡覺的東西,桔年也不動聲色地把拍子挪了挪,正好放在她夠不到的位置,「能告訴我怎麼來的嗎?」 她的語氣裡不無擔憂,這絕對不是一個孩子,甚至不是她們這樣的家庭能夠承擔的東西,不管出於什麼原因被非明愛若至寶的捧著,都是不合常理的事情。非明這孩子,敏感,愛面子,愛幻象,當然這是孩子的天性,但是桔年太害怕她走錯一步。她自知不是一個好的家長,但這些年,她真的盡力了。 「我不是偷的!是別人送的!」非明尖著聲音說。 「我還是好奇,是誰送你這麼貴重的禮物?」 非明這時候變成了一直緊閉的蚌,死死守住心裡裹著秘密的珍珠,她不能說也不想說,這是她和韓述叔叔的秘密。 桔年沒有等到回答,她怔怔坐了一會,答案其實並沒有那麼難猜,還會有誰呢,十一年了,除了堂哥偶爾的一點饋贈之外,她和非明沒有收到過任何禮物。 「是那天你看到的那個叔叔?」 沉默其實就代表了事實。 「非明,我記得我是告訴過你的,小孩子不能無緣無故接受陌生人的禮物……」 「他不是陌生人,他是韓述叔叔!」 「他送了你一個球拍,就不是陌生人了?你連他從哪裡來,為什麼來都不知道,我還一直覺得你是個聰明的小孩。」 「我喜歡他!」非明鄭重無比地說,仿佛這是高於所有原則和法律的理由「我就是喜歡他,他送不送我球拍我都喜歡,誰對我好,我知道。」 桔年苦笑一聲,她聽著非明繪聲繪色地講述著這一天下午的奇遇,講著她的驚喜,講著同學們的羡慕,越講到最後就越神采飛揚,好像忘記了姑姑可能的責問。 桔年懂了。韓述這個人,只要他肯,他總是知道該怎麼樣討一個女孩子歡心,有幾個人能夠拒絕他?何況非明這樣一個小屁孩。他略施小計,就輕易成為十歲女童心中的天使化身。 是啊,誰沒有虛榮,就像郭襄生日之夜恰逢武林大會,父母無心顧及她,姐姐郭芙嘲笑她,終於楊過率領著各路群豪及時出現,用盡心思使出光怪陸離地招數,為她點燃滿天焰火,一世聰慧的小東邪從此就做了半生瑰麗而淒清的夢;就像父母雙亡的哈裡波特,在習慣了孤寂後忽然在同學們羡慕的眼光裡打開了小天狼星用貓頭鷹送來的火弩箭,寂寞的孩子以為自己從此找到了家。誰沒有做過這樣的夢,誰沒有渴盼過這樣情節裡的主人翁就是自己,她小的時候何嘗例外。雖然她和非明夢的是完全不一樣的東西。 桔年就這麼打住了苛責這個孩子的念頭,這個可憐的孩子,她有資格做一個夢,但是她又怕非明的這個夢做得無邊無際,醒來得太痛。所以她歎了口氣,「他不該在小孩子面前說謊話!」 非明就這麼可憐兮兮地抓住了桔年的衣袖,「姑姑,我希望這是真的,我想他是我爸爸!」 上部 第十二章 說啊,說你對不起我 布藝店的促銷活動還在繼續,店門口,店內所有顯眼的地方都貼滿了全場四折起的標識。儘管店址相對偏僻,由於是週末,還是吸引了不少的顧客,桔年是白班的帶班負責人,整整一個早上,忙得連喝水的空閒都快沒有了。 韓述推門進來的時候正值客源的高峰期,他顯然有些心不在焉,偌大的打折海報都沒有看見,還頗被店裡的人頭湧動嚇了一跳,差點以為自己走錯了地,退出去再確認了一遍,才有些了然。 這個店他來過三次,除了第一次和朱小北一起見到了謝桔年,其餘兩次,都不怎麼湊巧,謝桔年不是剛交接班離開,就是換休,人沒見著,他又拉不下面子挑挑揀揀半天空手而歸,所以家裡倒是添置了不少東西。 昨天晚上,韓述在臥室窗前抽了兩支煙――他高中的時候學會的這個,那時他會在緊張的學習之餘,躲在學校或者家裡的廁所裡換著姿勢在鏡子裡吞雲吐霧,為此沒少被韓院長痛批。後來上大學了,終於自由自在幹自己喜歡的事,可是不知怎麼地,煙癮卻沒了。現在他懷裡揣著一包煙,常常一個月都抽不完,除非是遇上情緒波動較大或者徹夜加班的時候,才會抽上一口,很多時候反倒是用來「孝敬」他調查的嫌犯了。他也搞不懂,自己昨夜忽然有抽兩口的欲望,究竟是出於特別的興奮還是特別的煩躁,不過早上起來的時候,他驚訝地發現,剛換的新窗簾竟然被煙灰燒出了一個手指頭大的洞,所以,他不得不一大早又來到了這裡。 謝桔年看起來真的很忙,她先是笑容滿面地陪著一個禿頭的肥胖中年男人挑選到了一床顏色恐怖之極的床單,韓述敢打賭,胖男人懷抱著買到新床單,看著謝桔年那滿意的表情,更多地是出於對床單上躺著的人的嚮往,真讓他噁心了一回;送走了胖男人,謝桔年又被一對夫婦叫了去,那對夫婦看起來什麼都想買,但是似乎又什麼都不滿意,韓述都在店裡轉悠了半個小時,夫婦中的那個女人一直都沒有找到她稱心的窗簾,那挑揀的手勢和挑剔的表情,很容易讓人覺得她是面對的不是布料,而是垃圾。既然如此,韓述萬般不解她為什麼還要把時間耗費在這裡。 韓述裝作也看窗簾的樣子,慢慢地靠近了一些,女人果然還在抱怨,豔麗的太輕佻,素淡的太晦氣,卡通的太幼稚,蕾絲的太繁複,光聽她滔滔不絕,韓述想死的心都有了,謝桔年的笑容居然還是一如既往地熱情,詭異的是,她看起來真的一絲不耐煩都沒有。 「這個怎麼樣,老婆?」 「哎呀,太透明了,對面樓的人都可以看過來,一點隱私都沒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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