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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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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波微微搖了搖頭,說:「工作上的事,他從來不跟我說,我也不問。」她亮了亮掌心裡的客房電子門卡,又說,「我已經辦完了開房手續,你一會兒回去,見到他,就說我在704房間,叫他開完會就儘快趕過來。」 小張說:「都這時候了,我先陪您去吃晚飯吧。」 宋波又搖頭:「我吃過了。記住,我來縣裡的事,除了成志超,誰也不能告訴。我累了,只想一個人安靜地休息。你抓緊回去吧。」 小張便回了縣委機關,先去專案組開會的地方,敲門將成志超叫出來,悄聲稟告嫂子來了,已經住下了。成志超怔了一下,回了聲我知道了,便又回屋裡去。如果是以前,這麼重要的情況,小張是一定要向陳家舟報告的,但近來他越來越覺出成書記對他的戒備,自己也覺鬼鬼祟祟確像個特務,沒意思,太卑鄙,特別是常委會後,雙方已拉開決戰的陣勢,自己稍稍移動腳窩,都說明著站在哪方陣營的立場問題,便越發小心謹慎了。他知道成志超是好人好官,不摟不貪,一心想為縣裡辦些實事好事,雖說在與董鐘音的關係上有失檢點,讓人抓住辮子做了文章,但無論咋說,成書記跟那些結黨營私、瘋狂斂財的罪人們也不是一回事。成書記毅然放棄了去黨校學習的機會,裸衣陷陣,無遮無掩,以自己一生的前程與惡勢力相拼,這就更讓縣委機關裡的人敬重欽服。小張和那些秘書幹事們沒少私下嘀咕,說以前沒看出,成書記還真是一條漢子,拿得起,放得下,豁得出。雙方決戰的結局,應該不存疑惑了。 成志超是夜深時分趕到賓館的,他沒讓小車送,只說散步,是獨自走去的。宋波等在客房,上衣也沒脫,兩眼又已哭得紅紅腫腫。 成志超進了屋,本想裝作輕鬆的樣子,但一見宋波,便知一場爭吵又免不了了。 各自坐在椅上,互不說話,也不對視,都在醞釀怎樣開口。 宋波先開口:「我來接你回去。」 成志超說:「我手上還有一項非常重要的工作,縣委常委會決定,由我牽頭辦理。等我這項工作告一段落,再回去吧。」 宋波說:「我知道你說的重要工作是什麼。我只再問你一句,這個家你還想不想要?」 「當然想要。我從來沒動過不要家的念頭。但你一定逼我,我只好悉聽尊便。」 宋波兩眼噴火,說:「你要是敢為這句話負責,那你就再說一遍!」 成志超說:「現在是吉崗縣最需要我的時候,我成志超絕不臨陣脫逃!我只希望,你能理解我,支持我。」 宋波突然伏在桌上嗚嗚哭起來:「志超,就算我求你了,為了咱們的家,為了咱們的孩子……你為什麼非要一條道走到黑呀……」 成志超鼻子酸上來,長歎一口氣,起身進了衛生間,將毛巾放在熱水下沖了沖,擰乾,回身放到宋波手邊,說: 「辦完手頭的這件事情,我就回去,好好陪你和孩子,行嗎?」 宋波又哭了一陣,坐起身,看也不看成志超一眼,抓起電話,撥出去:「馬上到大堂門前等我,我們回去。」 這似乎是比最後通牒更決然更徹底的最後了斷。成志超怔了怔,又長歎一口氣,無言。 第二天中午前,省委副書記魯岩恒的電話也追過來。那個時候,成志超正在縣公安局魏樹斌的辦公室研究追捕鄒森和兩個殺手的事情。 「志超啊,你翅膀硬了,這個電話是不是非得我來打,你才會啟動大駕回來呀?」 魯岩恒的話很重,那是高層領導輕意不用的泰山壓頂之勢。成志超立刻慌了,握手機的手都有些抖起來。 「不,不是。魯書記,這些年,您一直關心我,愛護我,在我不爭氣的時候,還在想方設法保護我……我知道,我讓您失望了。」 「也許,是我錯看了你,也錯誤地把希望寄託在了你的身上。但你不聽話,是不是就以為我沒辦法啦?」 成志超越發地慌了:「沒有,絕沒有,我不敢這麼想。組織上要撤我,只是一個電話或一紙命令的事。但我再一次向您請求,讓我在縣委書記的這個位置上,再幹一個月,不,哪怕只半個月。以前,我在這個位置上,可以說一無所為,就是做了一些順乎民心的事,也是在您親自運籌大力支持下完成的。我不諱言,我還做下了一些很不應該的事,對不起妻子,對不起孩子,不光自己臉上無光,也給您的形象蒙了灰塵,愧對您的培養和厚望。每當想到這些,我很愧疚,無地自容。但這次,我下決心正在做的這件事,我認准了,絕不會有錯。往小了說,對家庭,對我自己,往大了說,對您,對省委,對我們執政黨的形象,都只會增加光彩。縣裡的這個腐敗集團,與社會上的黑惡勢力勾結在一起,無視黨紀國法,瘋狂侵吞國家資財和老百姓的血汗,據我們初步調查掌握,不下幾千萬元,這個毒瘤不除,我無臉離開吉崗,更無臉面對這裡幾十萬的人民群眾。因此,我決意豁出來了,也許是豁出一生的前程,豁出家庭的安寧,但我無愧無悔。眼下,我只希望像我的父親一樣的老領導仍能理解我,支持我,讓我真正當一回縣委書記,或者說,讓我堂堂正正地做一回血性尚存的男人。我不想再讓別人瞧不起,尤其不能讓我自己瞧不起自己。我求您了,魯書記,請您相信我,再一次地支持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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