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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6

  工作一忙,時間便成了高速列車,一晃,新年的站牌閃過去了,再在前方站停車,已是千家萬戶過大年的一片喧囂了。

  大年初四的午後,省交通廳廳長趙喜林把轎車開到成志超家的樓下,說在省城的大學校友們要聚一聚,務請縣太爺光臨。成志超盛情難卻,自然就去了。

  酒桌上,也是在酒至半酣漸入佳境時,趙喜林敬酒,單單向成志超舉杯叫陣:

  「志超,這杯酒我單請你喝,別的交情咱先放下不提,就憑我給你的那八百萬,你也得喝!」

  成志超心裡一沉,八百萬?我什麼時候跟他要過八百萬?他又什麼時候給過我八百萬?

  但哪容他多想,滿桌校友都搖旗呐喊了,八百萬一杯酒,值了!志超你不喝,我們一千個不答應,一萬個不答應!又有人喊,喜林大廳長,你別見人下菜碟,我這人便宜,不要八百萬,八萬一杯就行,你讓我喝多少是多少!

  蛙塘鼓噪,群情慫恿,成志超無心辯解,可就在那杯酒落肚的時候,他再一次陡然想起樊世猛那句「山高海闊」的話,那句話一定事出有因,而且因果還一定有些別樣的蹊蹺。他還想起,他是叮囑過秘書小張的,讓張景光想辦法迂回探詢一下,看樊世猛家裡是否真有什麼好事。可事後他忘記了追問,小張也就沒再回復過此事。這兩件事,是不是有著某種潛在的因果勾連呢?

  成志超有心再多問幾句,可當著那麼多鬧哄哄的老同學的面,他還是把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喝罷酒,接著唱卡拉OK。包房裡越發哄雜,人們互串著席位,開始了一對一的愈顯親近的攀談與聯絡。成志超看時機已到,便湊到趙喜林身旁,小聲問:

  「我的廳長大人,剛才喝酒時,我不敢駁你的面子,你讓我喝酒,我可遵命一干而盡了。我只是到現在也沒想起來,你說的那個八百萬是怎麼回事?」

  趙喜林喝了不少,舌頭有點兒大,眼珠子也轉得不再那麼靈活,話卻明顯多起來:「我說你呀,就是當了縣太爺,也不該這般貴人多忘事嘛。你們縣裡通那個什麼什麼鄉的公路重修了是不是?」

  成志超點頭:「是通東甸鄉的。東甸鄉的大棚蔬菜很快就要大噴下來了,為了保證銷路暢通,那條路不能不修了。縣裡為這事立了項,撥了專款,入冬前,那段路已經搶下來了。」

  趙喜林說:「除了專款,前幾個月,你老兄大筆一揮,寫下手令,派人專程到廳裡找我,有這事吧?我知你老兄前程遠大不可限量,哪敢有絲毫的怠慢,就從廳裡已做了計畫有了安排的款項裡給你們撥過去八百萬。不是我今天喝多了挑你的小理兒,雖說你張口一千萬,我給了八百萬,沒能百分之百地讓你滿意,可你也該知道,縣管公路主要是靠縣裡自籌自建,為擠出這八百萬你知我費了多少口舌?得罪了多少人?而且隔著市里這一層,把款子直接撥到縣裡,也是破了常規的。你應該知道,省裡其他縣,為爭取省交通廳的支持,縣委書記和縣長們一次次帶人到省裡來,把我當成菩薩又是燒香又是求拜的,那可是手段用盡啊。也就你老兄吧,面子大,架子也大,不說親自來找我,事後竟連電話都沒給我打一個。」

  成志超聽出了蹊蹺,打著哈哈說:「你管他是誰,架子大,你就不答理他嘛,我不信他還敢去你的廳裡搶錢。」

  趙喜林說:「我不是友情為重嘛。也不是沒生出置之不理的念頭,可又一想,我不撥款,你就可能再去找魯書記,魯書記若開了口,你說我還理不理?我長了幾個窩瓜大的膽子呀?與其為領導服務,不如直接為基層為朋友為老同學服務,讓你把這份情記在我賬上,總比記在省委領導賬上強吧。我熊瞎子打立正,一手遮天地幫你把那事辦了,不敢領謝,只盼著縣太爺賞個笑臉,哪想你竟連個答謝的電話都沒打給我。要不是年前你打發人給我送來兩隻仿古大瓷瓶,哼,我都不想搭理你了!」

  成志超的心不由又沉了沉:「這點記性我還有,我給你送瓷瓶了?」

  「不是你來給我送瓷瓶了,是你派人給我送瓷瓶了,難道這事你也忘了?」

  「來送瓷瓶的是什麼人?」

  「還是上次拿著你的條子到廳裡來找我的那兩位,一個副縣長,還有一個交通局副局長,姓啥叫啥……這酒一喝多,腦袋就脹得不好使了。都是我去年到你們縣裡時,你找來一塊陪喝過酒的。」

  成志超問:「這事你可記清楚了?」

  「我還沒七老八十迷糊顛倒呢。雖說喝多了點,還不至於胡說八道吧。」

  成志超想了想:「你說的那張條子,就是你說的我的那個『手令』,總不致一撕了之,還在你的手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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