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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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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志超在眾人紛紛給他敬酒的時候,聽到樊世猛那句感謝的話,雖已帶了幾分酒意,心裡還是狠狠地吃了一驚。但也只是吃了一驚,不容他多思再想,更不容他深追細問,先客讓後客,說出那句感謝話的樊世猛已被人不客氣地撥擠到一邊去了。 喝酒就怕車輪大戰般的熱情轟炸,這一喝就高了。成志超起身離席時,只覺腿發軟,身子也有些晃。身邊的縣長陳家舟挽住了他胳膊,這讓成志超不好意思,忙將陳家舟推開,笑說: 「你是老、老大哥,不敢當,不敢當。」 陳家舟便回頭找,瞪眼睛:「小張,張景光,發什麼呆呢?」 縣委辦的秘書張景光便急湊上前,攙住成志超。成志超沒推他,卻胳膊一掄,笑著向周圍的人們說: 「沒、沒事。喝急了,急了。你們這幫東、東西,為了從我手裡要那五十萬元錢,就、就不安好下水,想法灌、灌醉我,是不?我告訴你們,酒桌上的話不算數,統統不算數,我、我誰也沒答應,答應的也不、不算數。還是得開會定,先民主後集中,不能壞了規矩啊。」 鄉鎮長們哈哈地笑,笑得都很開心,似乎還有些得意,一張張臉都紅撲撲的,如桃花般綻放。不僅僅是因為酒足飯飽,更因為縣領導透露給他們的曙光般的希望。見縣領導離了席,他們便也紛紛從酒肉戰場上撤退。 在食堂門口,陳家舟問,成書記是回縣裡去,還是留下來?成志超強撐著精神說,我從外地請了兩位大棚專家,明天來做現場指導。我再留兩天。縣裡的事,還是你老兄多受累吧。陳家舟便轉身大聲叮囑小張,成書記這些天一直沒得休息,今天又沒少喝,你先安排成書記好好睡一覺,誰找都給我擋駕,不許打擾。 話是說給張景光,其實是讓那些鄉鎮長們聽。 成志超也想不起都跟誰告別了,還沒跟誰告別,被張景光扶回了自己的屋子,納頭便睡,頭一沾枕頭邊,鼾聲隨之而起。他雖說有些酒量,卻並不饞酒,那些年在省領導面前當秘書,該喝即喝,比如替領導乾杯時,只要領導示意,便挺身而出,絕不推諉;不該喝時便滴酒不沾,而且不論有多少酒落肚,言談舉止基本不失態不走板兒。這也是領導上賞識他的一個重要方面。到了縣裡後,喝酒應酬便成了工作的基本內容之一,而且是重要內容,上級來領導要陪喝,同級幹部們在一起開會或相聚,也要喝,尤其是下級幹部來敬酒時,彼此碰了杯,就更不能裝屁拿大。 東甸鄉是成志超的點兒,到縣裡工作後,他有相當多的時間吃住在東甸鄉,主要是抓大棚種植,其他工作,比如扶貧、計劃生育、普九義務教育等等,他也在這裡摸索經驗,指導全縣。省報還為此發表過文章,挺大一塊,並配了成志超在大棚裡和菜農在一起的照片,手裡拿著一棵茄子秧,比比劃劃的樣子,是按省報來的記者意思擺拍的,整的還挺像那麼回事。鄉里為成書記騰出一間辦公室,擺上辦公桌,安上電話,再架上一張床,便齊了,鄉政府有食堂,吃住辦公都方便。 這一覺,成志超直睡到上燈時分,醒來時只覺腦袋木脹,口裡發幹,身子軟軟的,連辦公桌上的茶杯都懶得起身去端。秘書小張一定早把釅釅的濃茶備在那裡了。 成志超躺在床上,眼望著房笆(天棚)發呆。想想午前的會,群情高漲,起到了變冬閒為冬忙的動員鼓勁作用,應該說開得不錯,達到了預期的效果。再想想午間的那頓酒宴,似有什麼事堵在心窩子裡,使勁想,不由又想起了樊世猛敬酒時說的那句讓他狠狠吃了一驚的話。 當時,樊世猛擠到跟前來,很真誠地說:「成書記,工作上的事,我今兒就不說啦。我代表我們全家敬您,謝您。您對我們一家的恩德山高海闊,我是大恩不敢言謝呀!這杯酒,我見底,幹了,您少喝點兒,意思意思,點到為止,我就感恩不盡啦!」 樊世猛說著,果然就把一杯酒一仰脖都喝了進去。那杯子不小,足有三四兩,也肯定不會是以水充酒,面對縣領導,鄉鎮長們不敢。面對這種綠林好漢般的喝法,成志超當時直發愣。 樊世猛是帶著幾分酒意來敬酒的,說這番話的聲音未免挺大,雖然食堂裡哄嚷嚷亂糟糟的,可一桌人還是都聽到了。樊世猛抹抹嘴巴再想說什麼,坐在旁邊的縣長陳家舟站起身,把他往一邊撥拉,不客氣地訓斥道: 「不能喝就少灌點兒,有本事顯擺工作,灌大酒算什麼能耐!去,去,該坐哪兒還回哪兒坐著去!」 成志超當時心裡就劃了魂兒,我幫他做了什麼?什麼樣的恩德可稱山高海闊呢?雖說都喝高了點兒,言詞也不至於這般不著邊際吧?可當時食堂裡亂亂哄哄,又有人不斷上來敬酒,這個疑惑不過只在腦子裡閃了一閃,就丟到腦後去了。此時想起來,當時的情景歷歷在目,樊世猛的話也仍似響在耳邊。怪了,還大恩不言謝,我可有啥大恩於他?當鄉長也不是經我手提拔起來的,早在我來吉崗之前,人家已是南水鄉的土地佬了,他的大恩究竟是指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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