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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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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瑟」到這一步的樊世猛雖沒聽到縣長在汽車裡的責駡,腦門卻刷地冒出一層冷汗,發發呆,這才大夢初醒。這是陳老闆發火了,在批評懲治我呢。細想想,便想起午間敬酒那一幕。莫不是我手提豬頭走錯了廟門?那我樊世猛可就真是天下頭號二百五大傻逼,奔了喪禮去祝壽,犯了大忌啦! 想到這一層,樊世猛傻眼了,站在漫荒野地裡的坡崗上好發了一陣呆。想到對自己的切齒痛恨處,還狠狠抽了自己兩個嘴巴子。坡崗上的風越發強勁清冷,迎面撲來,直將肚裡的那股酒氣吹刮得翻湧上來,樊世猛蹲下身子哇哇嘔吐,直吐得眼冒金星淚水橫流。站起身,用巴掌在嘴巴上抹了抹,邁步往縣城的方向走,又覺兩腿酸酸軟軟的像麵條,身子在勁風中跌跌撞撞地抖晃。想了想,掏出手機,按了號碼,想叫自己的小車來接,把手機貼到耳邊,已聽到司機的聲音了,可他腦子一激靈,沒敢應話,忙又關上了。司機知道自己坐上了陳縣長的車,再叫他跑到這地方來接,那賊奸溜猾的兔崽子不會看不出一鄉之長被扔在這漫荒野地裡,肯定是受了縣太爺的懲治,如果傳出去,那以後自己就在同僚和下屬面前落下笑柄丟了威風,怕是日後連發號施令都要被人打折扣,更別說要被同僚們在酒桌上戲謔耍笑了。這般一想,便只好邁開兩腿一步步往家裡走。可腿上軟,心不甘,又不時站下來回頭往後看,若是有過路的計程車或什麼車輛捎上一程呢…… 這般往前走了不遠,腰裡的手機拱起來,那是來電振動。是自己的司機打來的。 司機問:「樊鄉,是不是叫我去接你?」 司機一定是聽了手機響,卻又斷了,依來電顯示的號碼再打回來。樊世猛猶豫了一下,大著舌頭說: 「不用不用。縣長還要跟我說些事,他說完事……派車送我回去。剛才是我按錯號碼了。」 樊世猛關了手機,又狠抽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媽的,這叫什麼事!都是自找的,喝涼水塞牙,活該呀! 縣長陳家舟回到辦公室,先給縣委辦秘書張景光打了電話,問成書記現在在幹什麼,張景光答說在睡覺,睡得挺香。陳家舟又問成書記睡前問什麼沒有,張景光說沒有,從酒桌上撤下來回屋就睡了,可能真是喝多了。陳家舟囑咐,成書記醒來後,可能要問酒桌上誰說了什麼話,你把嘴巴給我閉嚴點兒,少胡說八道,明白嗎?張景光便說,請縣長放心,我記著呢,有情況我馬上向您報告。 樊世猛的電話是在天傍黑時打到陳家舟家裡的,樊世猛開口就先把自己臭駡了一頓,罵自己是四六不懂的王八蛋,罵自己是個見酒就蒙的渾球子,又說: 「縣長,我已經回到家裡了,你放心吧,我知道你心裡一定還惦記著我。你批評的對,教訓得好,我以後一定夾著尾巴做人,再不敢冒冒失失不分場合胡說八道了。要是再有這麼一回,莫說縣長把我扔到半道上叫我深刻反省,就是……喂了狼,叫野狗啃,我也沒半句怨言。」 下屬已把服軟兒的話說到這個份兒上,還能讓他怎麼樣?陳家舟長歎了一口氣,說: 「你吃點東西,睡一覺,醒醒酒,好好想一想,能明白個裡表就算我沒白為你操上這回心。家裡的那個事,你就當根本沒有,再用不著又慶賀又感謝什麼的,成書記和我也用不著你感恩載德海誓山盟,你心裡有數就行了。你也囑咐家裡人和你那個寶貝兒子,都穩穩當當地給我夾起尾巴做人做事,少再得瑟。」 樊世猛忙說:「請縣長放心,我、我到啥時都是陳縣長的馬前卒,你往哪兒指,我就往哪兒沖,你說讓我用嘴往前拱,我肯定不會用爪子扒。別人不管他媽的是誰,都不、不好使,在吉崗縣,我只聽縣、縣長的。」 樊世猛的酒勁還沒徹底過去。陳家舟歎口氣,便把電話放下了。 在吉崗縣,陳家舟有著山大王般的威嚴,不管誰在主席臺上做指示,坐在台下的人都要看看他的臉色,從臉上一時看不出態度,事後也要討討示下。陳家舟教訓人的方式也獨特,他很少批評誰應該怎樣,又不該怎樣,他心裡一時對誰生出不滿,就想法讓那人反省。比如他名義上是找誰談話,卻把那人扔在屋子裡,自己找個藉口閃出去,半天一晌不回來,讓被找談話的人忍饑挨餓地自己想;有一回,他對一個鄉的夏鋤不滿意,就讓鄉黨委書記一人抓把鋤頭去耪地,卻不許任何人去幫助,直到月亮升起來老高,那塊地耪完;還有一回,一個鄉里辦的小煤窯發生井下塌方砸死了人,鄉里的善後工作不合他的意,他讓鄉長獨自坐礦車下到井底看情況,卻命令把礦車停在礦道間,讓那位鄉長在黑洞洞大鐵籠子裡懸憋了大半天,呼天不應,叫地不靈。陳家舟的話是,響鼓不用重錘,你們若是能自己把事情想明白,比我說一千道一萬都管用,而且也能長記性,一輩子也忘不掉。 入夜時分,張景光把電話打來了。張景光說成書記醒了,正在房間裡吃麵條。成書記果然還記著午間酒桌上的一句話,他打聽樊世猛家裡最近可有什麼好事。 陳家舟問:「那你怎麼答?」 張景光說:「我按您的吩咐,只說不知道。」 陳家舟說:「如果成書記不問,你再不要提這件事。等哪天你隨成書記回縣裡,找時間到我這裡來一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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