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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非淺抿嘴笑起來,「如果我不過來可能也不會出事情。」

  兩個人肩並著肩坐在那裡,只靠著手機看清彼此,惹人發笑。

  不知道過了多久,非淺漸漸不太緊張,忽然想起來問:「為什麼這台電梯裡面不覆蓋信號。」

  喬悄不假思索的說:「因為那些經理董事之類需要一點理直氣壯掛斷電話的理由。」

  非淺笑起來。喬悄也一起笑,說:「這話要是被上面聽到了沒准得辭了我。」

  非淺拍拍胸脯說:「你放心,就算坐老虎凳我也不會說。」

  兩個人就一起笑起來,其實都知道不過是為了緩和緊張。喬悄說:「你說話的口氣跟周仲微一模一樣。」

  非淺笑:「你不說我還不覺得。」

  喬悄也笑:「其實他人很好,可是我一直挺恨他的。」

  兩個人相依在一起,不知道能否得救,過了這一刻便不知道下一秒會不會發生意外,那種生命被緊緊聯繫在一起的感覺很奇妙,仿佛一下子親切到可以無話不談。

  喬悄平靜的說:「我和仲微是高中同學,清修也是。我們在一班仲微在三班。他有一次喝多了說過,能記起第一次見到我時的樣子,黑衫白裙,樣子很土。其實他記錯了,我去報到的那天應該是白衫黑裙,土不土的我更是不敢苟同。」說著就笑起來,非淺不想插話,就靜靜的聽她講。

  「當初他真是耀眼,清修也是出色的,可是他霸道而清修內斂,所以感覺上不如他搶眼。他問我要不要做他女朋友的時候很直接,之前我都沒有跟他講過一句話。他就那麼直不楞楞的出現在我面前,問了一句很直白的話。說不喜歡他是假的,很多的女生都在喜歡他,可是那時候我就知道跟他在一起定是要生是非,因為他招搖,儘管也心動卻乾脆的拒絕了。所以後來他母親講我心機重我也沒反駁。

  可能你也知道,他那個人就是軟硬不服,我拒絕他以後,他就更來勁了。他問我要什麼,我敷衍說要情書。他是那麼驕傲又大男人的人,怎麼可能會寫。可他就真的寫了,倒楣的是還被老師給抓了現行。於是,本來沒有答應他反倒鬧得沸沸揚揚。他母親知道後跑到學校,把事情鬧得扭曲了。沒錯,我的家庭很普通,可我也不至於去攀附什麼。一下子全校的同學老師都知道我在勾引周仲微,在同學眼裡是壞女孩,在老師眼裡是早戀的壞學生,他們看我的眼神好像在看小太妹。那時候我才高一,被別人狐狸精狐狸精的一叫三年,一直到高三都覺得自卑到抬不起頭來。我只有努力的學習,成績很好可是沒有朋友,他們總是覺得我是壞孩子。簡直就是夢魘,擺脫不了,高三保送的事情竟然也會因為說我曾經有作風問題被否定掉了。他沒有幫我解釋過一次,哪怕是一次我也不會那麼恨他,我一直都很想看看他有一天也會栽跟頭。

  孽緣就是這樣,上大學的時候清修已經被送出國,而我們竟然還在一所學校。我儘量躲得遠遠的卻沒想到還是碰到了,可氣的是,他完全不記得曾經有這麼一件事情,我整個高中三年都在恨他,可是他竟然把我忘了。他說要彌補我,於是對我很好。直到大四的時候,他母親意外發現跟他在一起的竟然是我,就想當然的以為他是因為我才不肯出國念書的。其實她也沒對我做更壞的事情,可我就是恨,她憑什麼有誤會我的權利憑什麼輕易的就能讓我的青春變得慘澹。我發誓,一定要自己做得很出色,要比所有人都強,沒有人再能夠肆意給我難堪,要報復曾經給我難堪的人。所以,我回國的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擊周仲微,我使出所有的本事把他的生意搞砸,然後看他還是那樣的無所謂,忽然覺得,恨不恨的也就那麼回事了。那時候我還在S市,以為自己已經算是成功的女強人,可是我仍舊無力,母親突發病症我照顧不到。我也沒有想到,把我媽媽送到醫院去的會是周仲微,他還專門拜託了林暢妍照顧。」說到暢妍的時候,喬悄似乎頓了頓,非淺也沒說話,彼此心照不宣。

  過了會喬悄問:「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S市的濱江飯店吧。」

  非淺回答是。

  她接著說:「那時候也有意思,我和清修約好了吃飯,剛好看到那輛車,那車我開過,所以覺得面熟,是剛回國的時候一個朋友借給我的,從來沒想過會是他的。我知道他不愛我,只是補償而已,他把補償做到不能恨他的地步,所以還是要恨他。你看我這人奇怪吧。」

  非淺猶豫著說:「只是沒想到。」

  喬悄笑:「沒想到我有那麼悲慘的中學生活吧。對很多人來說都是舊時美好的回憶,對我卻是噩夢。」

  非淺輕拍說:「現在不是都好了。」

  喬悄說:「是啊,堅強的女人並不是從一開就什麼都不在乎的。也曾經緊張的度日,只是都過去了,慢慢的才變得不在乎。」

  她們兩個人一直那樣並肩坐著,累了就彼此靠一會,不知道何時才能有人來救。喬悄的手機沒電了,就把非淺的拿出來繼續那點微弱的光。

  非淺問:「要聽我的故事麼,也許你也知道得大概。」

  喬悄說:「講吧,不然靜著難受。」

  非淺想了想說:「其實跟你也差不多,恨著恨著發現不過就是那麼回事了。

  我跟清修在一起的時候,剛開始很快樂,真的很快樂,認識他的時候是大四,那段日子現在想起來真是美好啊,可能再也沒機會遇上那麼簡單的幸福了。可是後來我知道了他有未婚妻,跟他在一起心裡總是有個聲音在說,我是不道德的第三者。我沒有自信他會跟我結婚,甚至意識裡面肯定他是不會跟我結婚的,那種不安全感讓我抑鬱,每天每天都在害怕失去,人變得患得患失,沒有人伸手來幫助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常常不經意的問自己要不要離開,日子過得惶惶不安。我並不知道他當時在為了我在和家裡做鬥爭,所以那時候他也敏感到脆弱,我們兩個人就像是兩隻刺蝟,背對著背進行在各自的戰場,彼此安慰不得,碰到一起就會疼痛。那年的年三十下了很大的雪,我一直在家裡等他等到十二點過,我猜想他和他的未婚妻還有家人一定在快樂的過節,而我只有獨守。所以,他進門的時候,我把所有的怨恨都爆發了出來,我跟他說分手吧,他什麼都沒有問,像是厭倦了一般的告訴我,門開著。我生氣的跑到樓下卻沒有走遠,一直等一直等,等他可以出來找我,可是沒有,覺得天都快要亮了,眼淚也流幹了。那以後的三年我都沒有再回過B市,凡事也看得淡薄了,因為相信不會再遇到更絕望的事情。其實,還不是因為恨著他支撐著自己不去在乎其他,我總想不明白他當初為什麼做得那樣決絕。直到他告訴我,當初不是那樣的。三十的那天他冒著大雪在自家門外站了一整天,是想要得到家裡的同意帶我回去過年,沒有得到應允,也凍得發了燒,疲憊的回了家就聽到我跟他講分手,以為我是得了他母親的收買,所以他也灰心了。我們就是那麼簡單的錯過了,不過是因為彼此沒有信任啊,連信任都沒有還怎麼去講愛,那一次沒有錯過總還是會有下一次的。」

  喬悄隔了好一會才講:「你也真是有勇氣,能看得那樣開。」

  非淺說:「也不是一開始就能把所有事情都看開的,像你說的啊,也曾經緊張的度日,只是都過去了。」

  喬悄拍拍她說:「開始的時候我以為你是個凡事依賴的人,後來才慢慢發現,你哪裡會去依賴,你是太獨立了,只是少了一點野心,所以看著不太上進。」

  非淺呵呵的笑著:「我從小就被人說成不上進,早給自己定了位。」

  兩個人正說笑著,非淺的手機也沒了電,又是一片昏暗。

  喬悄問:「過了多久了,為什麼還沒有人來修。」

  非淺忽然想到仲微的手機一直都沒有還給他還在自己的包裡,竟然有了用場,摸索出來開了機,這一刻的她們像是兩隻飛蛾,只要有一點點的光亮心裡就好過一些。

  喬悄靠著她漸漸發困,非淺一直擎著手機,螢幕暗了就再按亮,不經意按到了收件箱,裡面只有一條短信安安靜靜躺在那裡,短短六個字元,BQ2517。她的心緊了又軟,上面的未接來電和沈喬悄的那盆君子蘭變得都不重要了,那是他們的過去,過去的就都過去了。她發現自己很想他,其實想念一個人的滋味自己並不能清楚的知曉,只是覺得他就在身邊就在眼前,就在一伸手可以碰到的地方,只是伸出手什麼都抓不到,才覺得是想他了。她是真的想他了,她知道他一定在外面著急,因為他每次找不到她都會發瘋,儘管他說,「下一次你要是再跑了我保證不會找你。」她仍舊相信,他一定在外面想辦法救她們出去。因為想著他,因為相信著他,所以心裡一點都不再恐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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