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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一路上,桑渝始終看著窗外。沈先非緊抿著唇,車子開得飛快。原本寬敞的車內,冷氣打得實足,氣氛卻因兩人似在賭氣互不說話而降到了冰點。

  路遇紅燈,沈先非不得不停下,可車內一片死寂,為了打破這種讓人很不舒服的沉默,他伸手打開了CD,悠揚舒緩的旋律響起,卻是張玉華的《原諒》。

  這一首歌仿佛像是魔咒一般,猛然敲開了桑渝那扇心門,她迷惘的臉上不知該露出什麼樣的表情。

  沈先非並沒有注意她的異樣,當這首歌結束的時候,他已經將車開到了她的住處。

  昏暗的路燈打在車窗上透了進來,桑渝一臉迷茫,兩眼怔怔地望著前方,這樣的神情落入沈先非的眼中,原本想要提醒她到了,話卻梗在他的喉中,始終不曾吐出。

  終於,桑渝回過神,偏過頭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五年前,你為什麼一句話不說,那樣匆忙地就離開飛去英國?你明明答應我,等我回來就去領證,可你還先走了。什麼都不說,就這樣走了。在機場,你明明看到我了,卻猶如看見的只是一個陌生人,告訴我究竟是為什麼?」

  晚了五年的話,她終於問出口了,卻同樣地也問住了沈先非。

  視線上落在一旁的香煙盒上,他順手摸了一支煙點燃,深吸了一口,吐了出來,淡藍色的煙霧嫋嫋盤旋而上。車內寂靜無聲,他緩緩向後倚靠,一言不發。他根本無法回答她的問題,他沒法告訴她,他的腦部受過撞擊,喪失一部分記憶,他可以記得所有人所有事,卻獨獨忘了她。這個事實,他沒法說出口。

  手指間在不停燃燒蔓延的一點紅光,催促著時間在一點一點的流失。

  桑渝緊緊盯著他臉上神情的變化,直到整支煙燃盡,等了許久,她終於等來了他的一句:「對不起……」

  這樣一句「對不起」聽在桑渝的耳中,就像是千萬根針紮進了她的心口一般,直到前一秒鐘,她都不相信父親五年前說的話,可親耳聽到的這三個字,卻是刹那間毀了她五年的堅持。

  緊抿著嘴唇,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憤恨地打開車門,下了車,狠狠地甩上車門。

  沈先非沒有忽略桑渝臉上呈現出的哀傷表情,緊蹙著眉頭,心中有說不出的慌亂,急忙跳下車,追上前拉住她:「桑渝——」

  「放手!」頓下腳步,桑渝咬牙切齒地說道。

  盯著她不放,恍若在試探,在看到她目光中不能原諒的神情,以及思及自己無法解釋的理由,沈先非不禁狼狽地收回手,默默地望著她離去。

  接下來的日子,桑渝更忙了,除了吃飯睡覺,她幾乎把所有的精力全部放在了工作之上。每天都會讓自己有忙不完的事,因為她不允許自己有一絲多餘的空隙卻想起那個傷她至深的男人。

  總經辦以袁潤之為首的幾個人,每天都繃緊著皮,在高壓氣氛下做牛做馬,還不敢吭一聲,生怕裡面那只火龍一口火氣噴出來燒了自己。

  那個令人又愛又恨的仙人掌依舊是每天九點準時送到,每天卡片上的留言不盡相同,有讓她注意休息的,有提醒她記得吃飯的,甚至還有提醒她早點上床休息的,晚上不要太晚加班的……

  這個Mark究竟是個什麼鬼?!

  她抓狂地威脅那家花店要是再敢送仙人掌來,她一定會要他們關門大吉,送花小妹禁不住威嚇,終於戰戰兢兢地說,她只知道訂仙人掌的是一位姓沈的先生。

  姓沈?

  「沈先非」三個字在第一時間跳進了她的腦海中。她從垃圾簍裡翻出那張被她揉得爛爛的卡片,展平鋪平,仔細地看著上面的字,的確是很像沈先非的字。她難以置信,這每天一盆騷擾性的仙人掌,這種幼稚爛俗的變相送花行為,會是沈先非做出來的事。為了進一步確認,她打電話向黃佑泉證實,沈先非的英文名確實是叫Mark。

  她的太陽穴之處又在不斷地抽搐。

  如果說只是仙人掌也就罷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每一天都會接到他約她吃晚飯的電話,正如他所說的一年365天,總有一天她會有空的。

  她不定期去正道練身手,每次總是會遇到他,而他還故作輕鬆地對她說,桑老師喜歡曠課。這時候她才想起,在不久前她訛詐了他一筆學費,卻不來教課。

  原以為那天晚上,她惱火的態度讓他明白了,可事情的發展卻超出她所料。

  五年前的事情似乎重演了,區別就是角色對換了,五年前,是她不顧一切地死纏著他,五年後,換他陰魂不散地出現在她的身邊。

  沒幾天,流言不知是從皇廷開始,還是從桑氏開始,就這樣流傳出去。

  大家都說,皇廷慶功酒會上,沈總豪情萬丈為紅顏,打破以往鮮花贈美人的俗套,採取仙人掌般外堅內柔的攻勢,甚至甘願為佳人飽受皮肉之苦,苦練跆拳道,只為博得佳人芳心。

  10、沒有任何藉口

  也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桑渝習慣對著面前那一盆小小的仙人掌發呆。

  「孤獨的堅強」,送她仙人掌的人對她是何其的瞭解。

  原本等了幾個月,她終於等到他來找她了,可是他卻始終什麼也不說。對於五年前的事他隻字不提,更不用提給她一個解釋。五年的等待,換來的只是一句雲淡風輕的「對不起」。

  付出真心,才會得到真心,卻也可能傷得徹底,正因為五年前她傷得太徹底,所以現在她才會保持距離,這樣就能保護自己,可卻也註定要能永遠的承受住寂寞。

  他究竟還想要怎麼折磨她?

  歎了一口氣,她丟下手中的仙人掌,看了看牆角的落地鐘,差不多到了開會的時間,收拾了文件,起身準備去會議室。

  這時,辦公室的門被敲響。

  「桑總。」市場總監楊正坤急叫著,袁潤之和物流部的張經理緊跟隨後。

  「進來。」桑渝皺著眉看著神色慌張的三人,「什麼事?」

  楊正坤看了袁潤之一眼,說:「桑總,還是讓小袁和張經理同您解釋吧。」

  桑渝狐疑地看向袁潤之和張經理:「到底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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