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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二愣子邊給他斟酒,邊說:「哥,我說兩句,你別在意。如果你聽著不中聽,就當小弟沒說。如今不是流行一句話,叫做動什麼別動感情嗎?我給改一個字,叫做動什麼別動真情。你就是動了真情,太控制不住自己,陷進去了。女朋友嘛 ,就是玩玩而已,絕對不能動真格的!絕對不能太認真。你看看,有幾對情人能白頭到老?真正白頭到老的絕大多數還是夫妻。所以,哥,這個事兒既然出了,你還得勇敢地把腰直起來,把頭昂起來。我看,你先緩緩勁兒,如果乾上個一年半載的,在外貿能幹上一把手,就來個東山再起。如果不大好辦,大哥你乾脆自立山頭辦個公司。憑著你的能力、為人,憑著你這些年的關係,幹上個十年八年的,掙上幾十萬上百萬,上千萬,就給個縣長、市長也不幹了。所以,哥你一定要想得開。別為這事兒太勞神了!這無所謂!」

  聽了二愣子的一番話,韓立冬的心裡好受多了。

  韓立冬看二愣子喝得有點兒多了,又看看地下的七八個空啤酒瓶,說:「行了,差不多了!」

  二愣子定定神兒,說:「那,哥今晚就住下吧!小朵把房間都給打掃乾淨了。」

  韓立冬正不願意回家去住,就點了點頭。

  亞蘋介紹的這個飛天資訊公司很令玉兒吃驚。裝飾得如豪華賓館似的辦公室,有中央空調,很涼快。外間是大的,有十幾個人分頭在用淺藍色裝飾板隔起來的辦公桌前哢哢哢按著電腦鍵盤辦公,沒有人交頭接耳。只偶爾有電話鈴響,接電話人的聲音也壓得低低的。公司的老闆金大章則在大辦公室一側的小辦公室裡。

  玉兒的工作是在總經理門外的一間玻璃房子裡的寫字臺前,把大辦公室工作人員送來的報表檔送到裡屋總經理的辦公桌上。另外是隨時聽總經理按動電鈴的傳呼,到裡屋接受一些如打電話和把批文拿到室外送到有關工作人員手中的任務。還有每天早上要提前半小時上班,把總經理辦公室打掃一番,打好開水。包括把茶杯刷洗乾淨,在總經理剛一上班時,就把一杯他最愛喝的茉莉花茶沏好端到他面前。

  金大章有個習慣,白天把長長的落地窗簾拉得嚴嚴的,打開檯燈工作,就像晚上辦公一樣。辦公室一側牆上,掛了那幅挺大的《飛天》鋁合金框裝飾畫,畫面上是個半裸的飛天女子,上身一直袒到肚臍以下,頭髮、耳朵、手臂、脖頸、小巧的胸衣上綴著五顏六色的飾品。高高的胸,細細的腰。第一次來的客人,都對照片驚歎不已。對面牆上,有一幅放大了鑲在鏡框中的敦煌壁畫《飛天》,還掛了一幅龍飛鳳舞的書法:天行健,君子當自強不息。

  第一天去飛天資訊公司的路上,亞蘋就囑咐玉兒:「上了班一定要說普通話。」玉兒說:「我這普通話老講不好。」亞蘋說:「講不好也要講。公司要求必須講普通話。從現在開始,你平時講話全換上普通話,練上一個月就差不多了。有些咬不准的字我幫你糾正。」

  見了金總經理,金大章熱情穩重又不失威嚴,只看了玉兒一眼,其他什麼也沒問,也沒叮囑什麼,就讓亞蘋帶她去買工作制服。標準是800元以上,1000元以下。並配上襯衣、領帶。金大章給了玉兒1500元現金,讓拿發票回來報銷。又說:「皮鞋買平跟的,上班穿。先試穿一下,走路別有聲響。」亞蘋帶玉兒去了全市最大的鵲橋商廈,選中了一套淺綠色的西式裙服,一件雪白的真絲襯衣。玉兒試穿後非常合體,把臉襯得越發如梨花瓣兒一般。脫了西裝上衣,解開白襯衣的第一個紐扣,則亭亭玉立,清純可人。亞蘋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說:「老覺得還缺點兒什麼。」玉兒指了指脖子,笑著說:「本來家裡有,沒帶出來。」亞蘋這才恍然大悟:「戴我這個。」就動手取自己頸上的金項鍊。玉兒忙拉住她的手:「不不!這樣就挺好。無所謂。」又挑了一雙黑色的平跟皮鞋。玉兒回去上了班,下午三點,金大章交給她一個紅絨絨布的長形盒子,不動聲色地說:「拿去戴上。」

  玉兒打開那盒子,裡面睡了一條金光閃閃的項鍊。鏈上還拴了個橢圓形的小紙片片,上寫:2888?00元。玉兒的手指像被燙了一下似的,忙把項鍊盒放在了深褐色的老闆桌上,說:「不不,金總,這我可不能要。」

  金大章臉上毫無表情:「工作需要,讓你戴你就戴上。」

  玉兒還是有些為難。

  金大章仍板著臉說:「不是送給你的。如果調動工作,再交回來。」

  望著金大章威嚴的面孔,玉兒才拿起項鍊盒進了洗手間。她在大鏡子前戴上那串項鍊。鏈墜上鑲了一顆晶瑩剔透的綠寶石,正恰到好處地垂在她的兩根突出的鎖骨之間那塊胸骨的凹陷處。

  幹了兩天,玉兒的工作不算太忙,除了遞交檔資料,再就是伺候來拜訪金大章的客人,為他們倒茶遞煙,迎來送往。不過幹這種活兒挺熬得慌。即使沒事也要在那兒坐著,不要說不準看書,連報紙也不准看。上廁所也不准超過五分鐘。中午吃飯時間為半小時。但有空可以練習打電腦。整個公司的女職員上了班不准穿高跟鞋。高跟鞋走路哢哢作響,只允許下了班走出辦公室換上。男職員也不准穿走路發響的皮鞋。玉兒感到這個公司的辦事效率非常之高,工作方式很像報紙上介紹的日本企業。金總處理問題果斷利索,常常一上午不出辦公室。外出辦事都是自己開一輛黑色的奧迪轎車。他身強力壯,精力充沛,開車技術嫺熟。有時需要去有關單位送檔材料或去郵局郵寄時,他就讓玉兒「打的」去,車票拿回來到財務部報銷。叫財務部,其實只兩個人,一個會計兼部長,是個男的。另有一個女出納。

  上班後的第二天上午,玉兒進屋去給金大章送資料,資料夾往老闆桌上放時,突然什麼東西碰了桌面,「當」地響了一聲。室內本來很靜,金大章又在聚精會神地看材料,那聲音挺響,讓他吃了一驚,抬起頭瞪了玉兒一眼。玉兒忙說:「金總,對不起!對不起!」就把腕上的那只玉鐲往下褪。

  金大章問:「是它碰的?」

  玉兒有點兒慌了,說:「是,金總,對不起!」

  金大章說:「給我看看!」

  玉兒把鐲子遞了過去,金大章在檯燈下轉著那白底綠花的鐲子看了看,什麼也沒說,又還給了她。

  玉兒忙說:「以後我上班一定不戴了。」

  金大章對此未置可否,說:「好,沒事了。」

  玉兒忙退出了他的辦公室。

  上班的第三天,玉兒碰上了一件挺難處理的事。她一大早來到辦公室,先打水,後擦桌子、茶几,撣沙發,然後拿拖布拖地。金大章不吸煙,辦公室裡如果客人來得少,即使不打掃也是比較乾淨的。玉兒推開老闆椅子,正要拖桌子下邊時,發現地上有一張彩色照片。她忙彎腰去撿了起來,定睛一看,頓時嚇了一大跳。照片上竟是一個裸體的長髮少女被反綁在一棵樹上,脖子、胸部、腰間、腳腕都纏著紅繩,卻還在挺嫵媚挺幸福地笑著。少女潔白的身體背後是一片紅色的楓林。是哪個少女這麼大膽,竟敢在郊外拍這種照片?一時,她又想起了來永西裝口袋裡的女子頭髮和照片。這些男人,怎麼都……這照片,是收起來,過一會兒交給金總呢?還是照原樣放在地下,裝做沒看到?如果金總知道自己看見了這張照片,會不會認為自己掌握了他的隱私,或者解雇自己,或者戒備自己?自己初來乍到,千萬別得罪了上司。這時,聽得外邊大辦公室裡也有人打掃衛生的動靜了,玉兒稍定定神兒,把那照片反扣在地下,又蓋上一張報紙。她剛把老闆椅子推過去,門一響,金大章就進來了。

  對那張裸體照片,玉兒一直吊吊著心,擔心金大章看不到,沒收起來,或讓外邊的人進來看到。當她又進屋去給金大章沏茶時,用眼瞟了一下桌下,見報紙沒有了,更沒了照片,才放了心。

  下午5時,辦公室裡剛剛響起一陣清脆的下班鈴聲,玉兒收拾好桌上的文件材料正準備鎖進文件櫃裡,身旁的電鈴輕輕響了一聲,她忙放下文件進了金大章的辦公室,垂手站立在老闆桌一側,問:「金總,有事嗎?」

  金大章看著一份外文資料,頭也不抬,說:「你等我一會兒,我們出去有事。」

  玉兒「嗯」了一聲,忙到衛生間換了衣服,退出了門外。

  大辦公室內已空無一人,玉兒靜靜地坐在門口椅子上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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