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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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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是個好心人,開了防盜門,說:「姑娘你先來家休息會兒吧。我跟亞蘋挺熟悉的。我也在東大教書。」 玉兒又渴又累,見女教師往家讓,就進了屋。 女教師讓她到客廳裡坐。說客廳,實際上是書房、餐室兼客廳,傢俱擺得滿滿當當。看來房子也不寬敞。女教師端來一杯涼開水,玉兒忙站起來,說:「哎呀,大姐我得洗洗手。」洗了手回來,又問:「大姐您貴姓?」 女教師說:「我姓古。」玉兒就叫了聲古姐,又自我介紹了一番。喝了幾口水,緩緩勁兒,精神好了點兒,又問:「古姐,亞蘋他們得啥時候才能回來?」 古老師說:「喲,這個不太好說,去年他們住到8月份快開學了才回來的。」 玉兒撲閃撲閃雙眼皮兒,又問:「古姐,亞蘋婆家在島城的地址,她留下了嗎?有電話號碼也行。」 古老師笑笑說:「沒有。」其實,亞蘋臨走把房門鑰匙都留給了古老師。只是古老師不認識玉兒,不瞭解底細,擔心出事兒,沒敢告訴。 玉兒覺得沒了希望,就說:「古姐,要是亞蘋回來了,請您告訴她我來找過。」她擔心古老師記不住自己的名字,又重複了一遍,「我叫苗玉。」 古老師說:「我記住了。你這姑娘,長得這麼好,看一眼就會記住的。」 玉兒要出門時,忽想起手中拎的兜,就取出那四瓶梨花蜜,說:「古姐,這些就給您留下吧。正好您家裡有小孩。梨花蜜是俺家鄉的特產。」 古老師執意不收,讓玉兒帶著好給別的朋友。玉兒說帶著挺沉的,又說在天河也不認識別人,一定要古老師收下。古老師見死拉硬拽也不太好,就笑道:「我給放冰箱裡存著吧,等亞蘋回來給她。」 玉兒連聲道謝,下樓去了。到了宿舍院門口,一時想起了「舉目無親,走投無路」這八個字。過去光知道這兩個詞兒,眼下才體會到了它們的滋味兒。淚不由得流下來了。 還要上哪兒去呢?玉兒一籌莫展。氣溫依然很高,馬路上的瀝青路面都曬化了,走在上面沾得鞋底吧唧吧唧響。玉兒想,得先找個地方住下,實在不行,明天就回縣裡。住到梨花寨爹媽那裡去,頂多挨一頓罵就是。可又覺沒臉回去。 在附近轉了轉,看路邊有個利民旅社,玉兒就走了進去。旅社不大,像是個體辦的。一個30多歲,長了一雙白多黑少的大眼的婦人坐在一張桌子裡邊,見玉兒進來,咧開塗得紅鮮鮮的大嘴問:「住旅館嗎?」 玉兒嗯了一聲,問:「住一天多少錢?」 大白眼女人說:「13塊。」 玉兒說:「行。」大白眼女人就從牆上掛的一塊木板上找房間鑰匙,又喊了一聲,從院裡應聲走出個十七八歲穿超短裙的姑娘。大白眼說:「你帶她去四號。」又對玉兒一伸手,「身份證。」玉兒一怔,為難地說:「大姐,這不出來的倉促,身份證忘帶了。」大白眼一撇嘴:「喲,沒身份證可是不行。別的證也行,工作證、工會會員證、駕駛證。」 玉兒說:「我是來看同學的,沒打算住旅館,就啥證也沒帶。」 大白眼說:「那你住你同學家去唄!」 玉兒說:「我同學正好去了外地。大姐你看,能不能照顧照顧?」 大白眼實際上不願放走這個旅客,就說:「照顧倒是行。不過你可得加點兒錢呀。這叫治安費。要不,派出所來檢查,俺可不好交代。」 玉兒試探著問:「加多少?」 大白眼說:「加5塊,一共18。」 玉兒心裡一緊,說:「這麼多呀!」 大白眼說:「還嫌多呀?你去住大賓館試試。起碼是80,總統客房每晚上5000!」 玉兒此時覺得肚子裡不大舒服,想趕緊住下,好洗一洗,休息一下,就說:「那就住吧。」交了30元押金。 那個小姑娘就領她去了客房。房間很小、很簡陋,卻放了四張單人鐵床,連過道幾乎都沒有。又悶又熱。沒有蚊帳,只鋪張舊涼席,擺了個髒兮兮的枕頭。看來這屋子男的女的都住,地上有許多過濾嘴煙頭,還彌漫著一股子煙味、汗鹼味兒。小服務員姑娘打開吊扇,又拎來一隻暖瓶。 玉兒在農村貧苦的老家也沒住過這種地方,可人到了難處,也不得不委屈一下了,特別是肚子裡老嘰哩咕嚕。她放下小提包,忙去了廁所。 回到房間,拿了毛巾香皂,去門外水龍頭上洗了臉,肚子又一陣子難受,就又去廁所。這次去時,裡面已有了人,也不知是男是女。玉兒只好咬著牙憋著等著,好不容易等裡面出來個光脊樑只穿條短褲的中年男人,她什麼也不顧了,一頭就鑽了進去。不到一個小時,已跑了四趟廁所。出了好幾身虛汗,感到有些虛脫了。 玉兒換上裙子,又擦了幾遍那涼席,感到實在是太疲勞了,就躺了上去,閉上眼,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一覺醒來,才覺出了一身大汗,剛換上的內衣全濕透了,背上也濕了一大片。看看表已是下午6點,好在肚子不太難受了,只是渾身乏力。想起秀娟的囑咐,覺得該給她打個電話。 進了電信局營業廳,買了張長途電話單,看看上邊的欄目,填上了號碼,又拿10元押金一塊兒遞進窗口裡去。第一次撥過去,是占線的忙音。停了停,又撥。這次通了,那邊只「喂」了一聲,玉兒就高興地叫起來:「秀娟姐!」秀娟一時沒聽清,問道:「喂,誰呀?貴姓?」玉兒叫道:「不貴不貴!我是玉兒!」秀娟似乎氣喘吁吁地,也興奮地叫了起來:「噢,是玉兒呀!你到了嗎?找著亞蘋了嗎?」玉兒簡單地說了沒找到亞蘋的情況,就想哭。秀娟問:「那你怎麼辦?要不就先回來?」玉兒猶豫了一下,咬咬牙說:「我再等等她吧。」秀娟大喘了一口氣,說:「你等,等到啥時候?」玉兒有點兒詫異,問:「娟姐,你怎麼了?忙什麼來?」秀娟說:「你別狗咬耗子了!」又叮囑道,「那你小心點兒!實在混不下去就回來!咱老家還是廣闊天地大有作為的!沒什麼了不起!他來永還能吃了你?哎,我聽說組織部秦部長還批了來永哩!批他不該打你,又說玉兒不就是跟韓立冬親了親抱了抱嗎?有什麼了不得的!你看人家電影上,電視裡,擁抱親嘴就跟握手一樣,你還去殺了人家?來永反嘴說國情不一樣。秦部長訓他說,什麼國情不一樣?你現在首要的問題是先找到玉兒,要是她出了事上了吊跳了河,看你怎麼收拾!秦部長還讓他去找你,說如果你出了問題由來永負責!」玉兒說:「你給俺爹俺娘捎個信兒,就說我沒事兒。」又問,「他呢?他……怎麼樣?」秀娟說:「還不知道。好像,好像在寫檢查。」又說,「行了行了,別打了!電話費!」玉兒忙放了話筒。到營業室一結算,好傢伙,七塊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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