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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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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走。」 回座位的時候,恰好一群老師進門。老院長帶著夫人慢慢走在最前面,然後以建築系的老師居多,景觀系的倒沒見到幾個,雲來知道今天院裡有人去省政府談一個專案,費諾也在其中不可能這麼快來,胡亂地張望了一眼,沒多看。 他坐下來之後對潘希年說:「暖氣開得這麼足,我都要冒汗了。你呢,不冷吧?」 潘希年搖頭:「易華沒事吧?」 「沒什麼,她問我一點學習上的事情,談完了就回來了。」說完留意到他們的這張桌子只有一個座位了,就隨口問身邊的一個之前並不認識的同學,「我們這桌還差誰沒到?」 女生的眼睛都在發光:「聽說是留給江教授的。」 雲來看著她的神色忍不住嘴角浮笑,笑得有點神神道道,弄得潘希年滿面詢問地看看他。雲來就附耳過去,輕聲說:「看來我們今天是賺到了,坐到最讓人羡慕的兩桌之一。」 「為什麼?」潘希年也輕聲作答。香水的味道攪得雲來像是要漂浮起來。 「傳言如此。到時候人來了,你就知道了。」雲來賣個關子。 晚宴開始之前不斷有人專門過來和雲來打招呼,次數一多,潘希年開玩笑說:「原來你在你們院也是風雲人物。」 雲來被她說得有些不好意思:「哪裡,只是跟著蔣師兄出入得多了,他認識的人多,我就沾光了。」 潘希年抿嘴一笑,神情頗是俏皮:「我聽人家『雲來』、『雲來』地喊你,都覺得不認識這個名字了。你真的沒有個叫雲去的兄弟嗎?」 「握真該和你說說我名字的由來。」雲來亦是微笑,「我媽生我遇到難產,當時我爸在山區修橋,趕不回來,我生下來的時候老頭子沒看到我,接到報平安的電話之後,就說起名叫雲來。取的是『道之雲遠,曷雲能來』的意思。」 說到這裡他拉過潘希年的右手,一筆一畫地在手心寫字:「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雲遠,曷雲能來。」 潘希年看著他寫完這十六個字,才把手心收緊,仿佛這樣就能把這句話握住了。雲來見她若有所思的模樣,正要再說話,眼角的餘光先一步瞥見又有人進來了。 黃達衡、費諾與景觀系另一位年輕的副教授走在前面,何彩則和江天在後面低聲說笑,一行人無論男女都西裝革履。意氣風發迎面而來;但手上都拎著文件包,看來是工作剛一結束就趕過來,何彩甚至都沒來得及換身裙子。為首的黃達衡見整間餐廳都差不多坐滿了,就差他們幾個,忙停下腳步,抬手作揖:「抱歉抱歉。會上拖延了,沒有遲到吧?」 馬上有人喊「黃院長等一下罰酒」,惹得笑聲掌聲驟起,到後來滿頭銀髮的老院長站起來圓場:「踩點來的,不算遲。達衡,何彩,你們都快入座吧,就等你們了。」 餘話不提各自就坐。黃達衡和何彩坐在院長那一桌,費諾和那位姓李的副教授也是同桌,江天則果然坐到雲來他們這一桌來。 在江天和桌上其老師寒暄的時候,雲來想到蔣仲偉說的八卦,就順便看向將提案的手邊,當真是有戒指。他之前沒上過江天的課,也從沒仔細看過他,如今難得同桌,才知道傳聞不虛,果然是英俊不凡的男人,無怪有這麼多關於此人的傳說。恰好有老師問起:「江天,這次也不帶太太來嗎?」 江天給自己斟好酒,緩緩答:「是,她忙著加班。」 「那真是可惜。你已經太忙了,太太怎麼也這麼辛苦?夫妻倆總是要一動一靜才好,將來也方便照顧孩子嘛。對了,什麼時候請我們喝你孩子的滿月酒啊?」 江天只是微笑了一下,以此作為全部的回答。 老院長敲了敲酒杯,全場旋即安靜下來,聽他作致酒詞。致酒詞極短:「過去的這一年大家都辛苦了,希望在這一年當中,大家都有所收穫,更對社會有所貢獻,並在即將到來的一年裡,再接再厲,作出新的成果和貢獻。我祝福大家新年愉快,來年一切順利。乾杯!」 酒杯清脆的碰擊聲連成一片。雲來與潘希年微笑著相對碰杯,雲來一口喝乾杯中的酒,又看著潘希年象徵性地碰了碰杯口,才湊過去說:「希年,謝謝你讓我認識你。」 餐桌上觥籌交錯,好不熱鬧,時不時有人走來走去敬酒勸酒,聊到開心時,索性加一張椅子臨時換桌子。經過一年的忙碌,全院上下無不期待著即將到來的新年,也都在美酒和美食帶來的陶然之中,放鬆地享受著一年一度的全院聯歡。 費諾所在的一桌離雲來他們並不遠,宴席後半場,雲來看學生們都走動起來給師長敬酒,就問潘希年:「我們要不要過去給費諾敬杯酒?」 因為室內溫暖,潘希年的雙頰飛上霞光,眉眼深處水波流連,別有一番生動鮮妍。聽雲來這樣說,潘希年第一次回頭去找費諾的身影,尋到之後,她注視良久,點點頭:「也好。」 兩個人手牽著手到費諾的一桌去敬酒。費諾穿著白襯衣,鐵灰色的西裝馬甲,領帶是深藍色的——這並不是潘希年那天挑選的那一條,這個事實讓雲來莫名的有些愉悅——衣飾修身合體,整個人仿佛都在放光,他神采奕奕地和同事們聊天,說到興起手勢也加上來,風度之美真是讓人一時難以移開目光。直到雲來出聲叫了一句「費老師」,他才注意到來人。 但這時雲來已經看到費諾的袖口,正是潘希年之前挑中的那一對。這個發現像一盆從天而降的冷水,多少澆滅了他前一刻的好心情。 費諾的目光落到雲來和潘希年交握的手上,停了許久才移開:「你們來了。雲來你第一次參加院裡的活動,好好放鬆一下。」 「我們會。費老師,我想給你敬杯酒。謝謝您這段時間來的教導和關照。祝您新年愉快。」雲來說完略一鞠躬。 費諾離座而起,接了雲來的敬酒,待彼此杯中酒盡,頷首微笑道:「新年快樂。雲來,我也算是希年在這裡的親人和長輩了,看見你們能在一起,我很高興。」 雲來扭頭去看潘希年,欣賞著她側臉的線條,又看回費諾:「來到這個學校,認識費老師您和希年,我想會是我這一輩子都覺得幸運的好事。」 他心潮澎湃,短短一句話說完眼眶都有點熱,費諾還是含笑以對,拍拍他的肩膀,又看著潘希年說:「好了,舞會要開始了,你們年輕人好好去玩。新年記得回家裡吃飯,兩個人一起來,徐阿姨看見你回來,一定很高興。」 潘希年自從敬酒再到閒談,始終都不溫不火、安靜怡然。直到聽到費諾這句話,眼波一閃,仰起臉來:「費諾,我做完手術之後你的那個生日,你讓我許過一個願。那個願我沒許,現在你的生日又要到了,我想把那個願望許了,好不好?」 靜默只一刻,答案已經給出:「你說。」 「一支舞。我想和你跳一支舞。」潘希年如是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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