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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


  打電話將田有興叫過來。先問一陣工作上的事,然後說,有興,這些年咱們相處得不錯 ,你也很支持我的工作,但你當副職也多年了,在縣政府你就是辦公室副主任,現在還是副的。一直讓你當副職,我也於心不忍,別人也說我無能,把副手提不起來。但轉正也並不容易,你的事我在滕書記面前說了多次,今天滕書記才松了個口,說可以考慮,最遲在這次縣級選舉後人事大調整中,給你調整成正職。但滕書記接著提出一個要求,說有個親戚要借套房子暫時住一下,剛好你也有套空房,我感覺滕書記有借你房的意思,我就答應下來了。

  田有興將信將疑,但有這樣的機會還是讓他興奮,別說借,就是要,一套房換個正局長,那也是天上掉下的好事,要知道,副局長那麼多,一輩子有幾個人能有機會升正。田有興說,是滕書記的事,又是您開的口,別說借,就是送我也沒意見。下午我就把鑰匙給你,只是那房子還沒裝修,要不要我裝修一下。

  本來覺得很麻煩的事,卻很容易地解決了。楊得玉止不住有點得意。至於給田有興轉正,他覺得更容易一點。現任局長中有幾個要升副縣長,有幾個要退二線,空缺有的是,和滕柯文說一聲,別說轉個二級局的局長,要個一級局的大局長也有可能。楊得玉委婉地再次做了保證,又問田有興想到哪個局。田有興說,能轉正就行,可能也沒我挑選的機會,當年在領導身邊都沒升起來,這次能升,我就很意外了。但如果有機會,我還是想去交通局農業局這一類的大局。如果這類大局不行,城建局公路局都行。

  小子的野心還不小。升官有升官的規矩,新升的都得進二級局,二級局的局長再升,才升一級局。如果破格升到一級局,那也只能是農機環衛一類不太大的局。但楊得玉什麼也沒說,很認真地點點頭。

  副縣長候選人終於有了最後的結果,西府縣推舉了四人,市委只批了兩人,白向林和古三和落選,縣委組織部長何萬勇和三泉鎮的柴書記將被交流到外縣參加副縣長選舉。同時,市里也給西府縣派來兩位副縣長候選人。說是候選人,其實是市委下文任命的代副縣長,然後建議縣人大選舉通過。派來的兩位副縣長候選人一位姓鄭,原來就是副縣長,這次調西府縣任常務副縣長;另一位姓趙,是新選拔的,之前是一個鎮的黨委書記。接待完新來的兩位副縣長,楊得玉心裡很不是滋味。新來的兩位副縣長都很年輕,特別是姓趙的,才三十六歲,比他要小五六歲,看起來還像個小青年。

  想到這樣的小青年當自己的上司,楊得玉心裡更不舒服。同時他也替古三和叫屈。這次誰也看好古三和,認為升副縣長是鐵板定釘的事。古三和也認為沒問題,那天到市里探消息,還認為一切良好,還興致勃勃跑到市文化館,找到當書法家的一位老同學,請同學吃了一頓飯,讓同學給寫了十幾幅字,內容都是友誼別留一類的話,準備走時送給縣領導和朋友。現在突然沒有了,對古三和的打擊當然是巨大的,說不定已經躺倒在了家裡。因為自己也有一樣的遭遇,楊得玉能夠理解古三和。他清楚,這個時候古三和最需要的,就是安慰。先打電話到古三和的辦公室試探,果然沒有人接。將電話打到家裡,半天才傳來古三和有氣無力的聲音。楊得玉一下也悲傷起來,竟不知該說什麼。但不說也不行,只能充硬漢言不由衷了說,媽的屁,其實也沒什麼了不起,不就是個副縣長嗎,官多大,都是身外之物,都是別人給的,只有身體,才是自己的東西,才是爹媽給的。只要把身體養好,咱多活十年二十年,把損失的一切都掙回來了。

  古三和的聲音哽咽了。楊得玉沒聽清古三和說了什麼,但楊得玉的鼻子也止不住有點發酸,他咬了牙說,雞巴,看穿了,一切都是個狗屎,陶淵明不為五斗米折腰,咱們今天也做一回陶淵明。你說,今晚是喝酒還是賭博還是抱小姐,兄弟我陪你好好鬧一晚。

  古三和半天沒吭聲。楊得玉說,看來你還是想不開,自己在和自己鬥氣,肚量太小。

  古三和說,到底是咱們兄弟夠意思,今晚把白向林也叫上,我請客,咱們一醉方休。

  楊得玉給白向林打電話,白向林也在家裡。原以為白向林會好一點,因為從哪方面分析,白向林的可能性都小些。因為被推舉的四個人中,要一個鄉鎮書記是上面定的,組織部長和古三和都是常委,常委差不多相當於副縣,只要淘汰一個人,那就是白向林。不少人都說白向林是陪斬的冤鬼,陪睡的小姐。沒想到白向林也很激動,開口便是一陣亂罵,什麼喂不飽的狗,撐不死的賊,說話不算數的騙子,受供不顯靈的菩薩,吃人不吐骨頭的強盜,殺人不見血的魔鬼等等,一切影射漫駡的話都用上了,聽起來像神經錯亂沒有邏輯,但不用細聽,句句都能明白,句句都有所指,句句都有深意,幾乎是說明了,他是出了力氣花了大錢,但力氣出在了石頭上,大錢扔在了黑洞裡。白向林如此狠了罵,楊得玉不但不好附和了罵,甚至有點害怕。這小子,如此抖老底,簡直是瘋了,簡直是不顧後果不要命了,如果再不理智,那就是第二個強子才。待白向林平靜一點後,楊得玉說,老白,其實你早應該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能使的武器,人家也都會用。鄉鎮書記是文件定了的,何萬勇是什麼人,人家是組織部長,和上面是一條線,你想想,你縱有日天的本事,也沒辦法和人家競爭。

  白向林說,我當然不和他們爭,但別的縣報上去四個都批了三個,為什麼我們縣報上去四個只批兩個!明顯得是市委那幫雜種日鬼了。

  楊得玉想說如果批三個,那也要和古三和爭,但楊得玉沒有說。突然想到會不會是白向林和古三和都使了手段,都抱了粗腿,結果是不分勝負難分高下,後臺們又誰也不願讓步,最後只好都一刀斬下馬。楊得玉感覺此時的白向林有點情緒失控,他想乘機探探這小子究竟抱了誰的腿,使了什麼手段。楊得玉說,官場上的事歷來就沒個定規,關鍵是你得跟准人拜對神,人和神都很多,但顯靈的也就那麼一兩個,那些小鬼野神仙,只能添亂不能成事,你拜的越多,麻煩就惹得越多。

  白向林長歎一聲,說,我也是後悔呀,當時真是鬼迷心竅,病急亂投醫,見神就拜,結果是權財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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