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梨花白(1)_納福

一

　　第1章

　　雖說按節氣這個夏天早該過去了，可天氣還是出奇的熱。

　　中午的太陽將它宇宙之卵的美譽，蛻變成了我們城市的災難。那縱情燃燒的模樣，就像個沒肝沒肺的暴徒扔給這城市的最後一把火。火團下，這座總把新桃換舊符的城市，此刻裡全沒了往日的光鮮和靚麗。此時的城市，從我所在的這個制高點放眼望過去，紛繁而複雜，猶如世事和人心；整體而言，卻分明是一座死氣沉沉的擺滿了鋼筋混凝土造型的廢城。這時候，我才恍然明白過來：對於任何一個觀察者而言，角度其實往往比距離更重要。

　　好了。故事就從這裡，這樣開始吧。

　　老實說，中午陪客人吃飯也是件忒惱火的事。我最討厭這些個有錢的主兒。雖說這些傢伙口袋揣滿了鈔票，可你總不能搶人家呵？你得遵循遊戲規則，按市場規律辦事；你得調動你的資源、運用你的智慧，全力以赴；得讓他們心服口服，而慷慨解囊；除此還能怎麼辦呢？

　　中午陪餐的，有我們老闆、主管副總、經理，還有我們科室號稱公司頭號美女的小惠，當然還有我。但不論是從職位而言，還是從對於這桌飯局的重要意義來講，我都是這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位。雖說微不足道，可還是占了一席之位。在其位謀其職，占了茅坑就得拉屎，這是恒古至今的道理。所以，這桌飯局對我，也就成了朵帶刺的玫瑰--看上去很美，摸起來棘手。

　　只是，今天中午的酒，我倒沒喝多少。主要是因為今天我們這方陣容強大，領導們又親自出馬掛帥，所以也就輪不到我這樣的小角色現眼了。可小惠的酒，是一滴點兒也沒拉下。小惠的酒呀，喝得是稀哩嘩啦；喝得讓我看著都只覺一陣陣心悸。她那捨命陪君子的氣魄呀，要說驚天地、泣鬼神也毫不誇張，直讓這些個王八羔子們驚歎她為女中豪傑、高呼巾幗不讓鬚眉。

　　酒足飯飽後，已是下午兩三點鐘。按規矩，公司領導要陪同客人們一道去旅遊景區消遣。本來小惠也該一路前往的。只因此時的小惠已是醉不醒事，所以領導們臨時安排我送她回家。

　　送小惠回家對我而言，可謂是件求之不得的美差。我心中暗喜，渾身的那個激動呀，就好像意外中獎獲了頭彩。雖與小惠同在一科室，朝夕相處，也時有拍擋，可真正屬於我們兩人的時間和空間，可謂少之又少。儘管我一直打心眼眼裡欣賞和喜歡這個白白淨淨的小妮子，可至今都未能與她好好談談心、嘮嘮嗑。

　　我恭恭敬敬送走領導和客人們，牛皮烘烘結了帳，急急忙忙返回房間時，小惠昏昏欲睡掩面趴在了餐桌上。鋪著紅地毯的地面，吐了大片的穢物。酒店的服務生們，已七手八腳收拾桌面上的殘局。

　　看在眼裡，我有些莫名的生氣，想這四顆星的酒店也太他媽重財輕義，客人都醉成了這般田地，他竟視而不見。於是，我陰下臉，對其中的一位元服務生嚷道："喂，你白內障呀？沒見我們有人喝醉了嗎？你該先照顧需要你的客人呀，桌上的東東難道會飛了不成？"

　　這女服務生打住手上的活計，翻著白眼，怏怏地看了我一眼，不快地嘀咕道："哎，我們可是把機會留給你呀，這你都不懂嗎？"現場的其他幾位元服務生見狀，面面相覷，幾乎同時噗嗤地竊笑了起來。我目瞪口呆，琢磨著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不狠點兒還真罩不住他們？便橫眉嗔目，厲聲道："你有沒有搞錯？我要你給機會？給你方便當隨便，再唧唧歪歪，小心馬上投訴你……"

　　此話一出，果然受用。一位元男服務生立即誠惶誠恐地遞過熱毛巾與白開水，那嬉皮笑臉、低聲下氣的媚樣，簡直像極了港片裡小弟對大哥的場景。我氣壯河山地抬手奪過，趕緊湊向桌邊的小惠。

　　小惠抬頭轉臉，醉眼朦朧地瞥了我一眼，嗤地笑出了聲。那嫵媚嬌嫩的模樣，給人一種"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的感覺,讓人不覺心神俱醉。只聽她口齒不清地咕噥，說："沒……沒事，我……我沒醉。我這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我聽著暗自好笑，想也不至於呀，陪人喝幾盅小酒就樂成這樣？

　　然後又見她顫危危坐起身，仰面朝天。那張美中帶醉的臉，就像一朵開得正豔的粉色玫瑰。我居高臨下守護在她一旁，不經意，瞟到了她那淺露春色的領前。頓時，渾身就像觸了電一般，又麻又酥。心忽地就像被獵人追趕著的小兔，怦怦直跳。"小……小惠，喝口水吧。我幫你搽搽臉，會好受些？

　　嘴裡雖然搪塞著，眼睛卻禁不住攀爬在了她那無限風光在險峰的懸崖峭壁。有那麼一會兒，我凡心若熾，思潮湧動，心想，無限風光在險峰--可不僅僅蘊涵了普遍的自然法則，或許還包羅了世間許許多多的人文理念哩？

　　小惠手腳遲疑地從我手上接過毛巾和水杯，卻忽地豎起身子，微迷著眼，用不容商量的口吻支吾道："我們……我們閃了吧。你看這……這地上……讓我弄得好……好髒！"說著，執意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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