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時尚閱讀 > 醒來時的一記陽光 | 上頁 下頁 | |
二十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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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往賓館門口走去,停停走走,李耀輝忽然轉頭對兒子說:「你先送白小姐回家吧。我們這裡還有些事要談。」 洛遙松一口氣,微微咬住下唇,從展澤誠身邊走過。 驀然一隻手從斜側伸出來,不松不緊的扣住她十指。修長、清瘦、有力,就像以前的握著自己的手——她下意識的緊緊反扣住,仿佛可以攫取溫暖。 然而下一瞬間,明明是兩個不同的方向,兩個絕不類似的人,洛遙真的知道自己弄錯了。 李之謹的笑容溫煦而俊朗:「我們先走。」 她的第一反應是驚惶——又不知道在驚惶什麼。於是很快的去看展澤誠,可是他正半側著臉,光線在臉頰邊錯綜如梭,投下淡淡斑影。他旁若無人的在別人說話,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這麼細微的動作。 只有這幾秒的時間,大門已旋轉了整整一圈,他們仿佛走出了一個世界,踏進另一個世界,制服筆挺的門童,冰涼的雨,和劈頭蓋臉而來的寒風。 洛遙不自在的掙開他的手,想說什麼,可最終只是沉默。 李之謹仔細的看了她半晌,才微笑著說:「哎,剛才幸好是我,不然你就撞玻璃上去了。」 身後的門又旋了一圈。她不自覺的站得遠些,看得見雨滴從眼前滴落。這麼冷,她等著李之謹的車,卻想像著雨水落地之前,會凝成小小一粒冰雪,然後擲地微聲,清脆悅耳,卻又清冷寂寞。 幸而還有喧雜的人聲在客套,也像在告別,並不真切的鑽進自己的耳朵裡。直到有明亮的燈光直晃晃的打進自己的眼裡,門童迅速的跑過來,替她拉開車門,洛遙終於忍住回頭的衝動,坐進了車裡。 暖氣撲在臉上,掃出了紅暈,洛遙知道自己不該開口問,可到底還是忍不住,輕輕咳嗽一聲:「你爸爸是幹什麼的?」 他很正確的理解了她的意思,沉吟了一會兒,才說:「唔,我不知道,好像和易欽有一個開發西山的專案吧?」 「西山?」 氣氛驀然變了。先時她只是在試探,可是此刻卻發出了很輕很輕的一聲冷笑,李之謹認識她這麼久,從未見她這樣刻薄的笑,冰冷刻骨。 他愣了愣,眼神中滑過一絲詫異:「是啊,西山。前些天我和朋友去過,已經開發的不錯了。高爾夫球場也不錯。」 「你以前去過西山沒有?」洛遙喃喃的說,「三年前那塊地方……和現在,完全不同。真的。」 她怎麼會忘了那個三年前的西山呢?清茶一盞,世外桃源,宛如清泉般流暢美麗的初遇,她甚至和老師一起,田野調查的時候,石破天驚的發現了十分珍貴的一座唐代木建築寺廟……她所有美好的記憶。 可是三年後,沒有一件保存了下來。 他等著她說下文。可她猝然移開目光,雙手緊緊握著拳,再也沒有開口。 其實該說的,剛才的會議上已經說完。在門口也不過互相又寒暄了一番,李耀輝邀請他出席家族的慶典,也就是自己祖父的誕辰紀念。展澤誠薄唇一勾:「那是自然會來的。」 車門已經打開了,他最後一次和李耀輝握手:「合作愉快。」 他坐在後座,半側過臉,隔了車窗,看見她攏了自己的肩,站著等李之謹的車。他自如的轉過眼神,敲了敲椅背:「開車。」 小李坐在副駕駛座上,微微側過身,語氣有些猶豫,不知道自己講話的時機是否正確。 「剛才我接到馬經理的電話,他說已經處理妥當了。明天會有澄清……」 展澤誠淡淡的打斷他:「什麼?」 他皺著眉,似乎在回憶什麼,手指無意識的拂過唇,手背上有薄薄的痂印。 小李不得不說下去:「是關於前幾天您和何小姐的報導,當時您對馬經理髮了脾氣的……」 他當然記得,也知道如今媒體的無孔不入。看到報導的那一瞬間,心裡在意的並不是別人,只是白洛遙。他們的聯繫已經太微薄,幾乎細若遊絲,他不希望這些誤會再次將僅剩的、彼此還存著的微弱溫暖都耗盡,於是在看到的瞬間大發雷霆。 可是現在看來,真是諷刺。 怔忡的一刻,一旁車道駛過一輛車,副駕駛上有個單薄的影子。隔了玻璃的折射,隔了深沉的暮色,他終於還是記起來了。那天傍晚,電話裡她的口吻寧靜淡然:「我掛了,有約會。」那時她是在刻意強調「約會」兩個字,而當時自己並不介意,只當是她耍的小花招而已。 原來,是真的約會。那天在博物館的捐贈儀式,他也見到了他們,彼此拖了手,在角落喃喃私語。而她見到他,避之不及。 他知道自己一直在逼她,扣著過往的心事,逼著她重新回來。有時亦會失望,或者難受。又因為心疼她,只敢若即若離的試探,從來不敢過分。心底的一分希冀,是盼著她已經放開了心結。卻哪裡能想到,她早自己一步,就像她自己說的,已經放開了。 到底還是高估了自己麼? 這一刻,展澤誠的心底竟起了從未有過的動搖,仿佛有什麼東西即將脫離自己的掌控。嫉妒,或者焦躁,如同塵埃,覆上了素常都敏銳的觀察和判斷力。他知道自己遠不如外表這麼冷靜,目光看著的是自己的雙手,可腦海中浮現的分明是另外兩隻手,彼此十指交扣,如同曾經的他和她,一樣的親密和默契。 到底還是賭氣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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