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春秋(78)_李霄淩

七十八

　　柳鶯緊張地向武男那邊望著，生怕武男受刺激。還好，武男表情平靜，似乎臉上還帶著一絲微笑。只是他癡癡地看著灰灰，一句話不說。柳鶯的心像是被刀子剜了一塊似的，痛得難受。她見武正平坐在沙發上和吳淩波談笑風生，一股仇恨的情緒油然而生,突然又怨恨起自己的老伴兒：都是你這個老傢伙！灰灰這麼好的孩子，她本是我們武家的寶貝，可是，現在被一條羅塔狼給叼走了！

　　柳鶯和武男同時在心痛著，吳淩波卻一點兒都不知道。和所有進入這所小樓的外人一樣，他也對小樓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只聽他說："武老伯，你們竟然住這麼好的房子，我還真沒想到！這座小樓的建築品質、格局、裝修品質都屬上乘，就是在我的家鄉，很多羅塔富豪貴族的住房也不如它呢！"

　　武正平說："這是1958年，我們國家國防委員會請蘇聯專家專為海外歸國的國防工業專家建造的住宅樓。我本人不是海歸專家，但因為擔當了此方面的軍事管制工作，所以也有幸住進來了！"

　　吳淩波連連點頭："新中國為了發展國防工業，下了很大的本錢！我知道，中國政府對有一技之長的知識份子實行特殊政策，給他們的生活待遇是很高的！"

　　馬嶽妮插嘴說："北京八六八大院這樣的部隊高幹宿舍，在全國來說也是數一數二的！我們家在嶽州住的房子，就比這棟小樓差遠了！"

　　吳淩波知道妮妮也是中國軍隊高幹子弟，所以也很謙恭："以後會改善的！隨著新中國的建設和發展，國力會越來越強，全中國老百姓的住房條件都會逐步改善的！"

　　妮妮問："淩波，你們家的房子一定很大很漂亮吧？"灰灰說："他們吳家的房子遍佈亞歐美！據我所知，吳家在仰光、孟買、吉隆玻、雅典、紐約都購有住宅……"

　　妮妮大驚："哎呀淩波，你們家那麼有錢啊！"

　　柳鶯說："妮妮，你有所不知，淩波的爺爺吳迪溫老先生是羅塔最大的運輸地產商，滇羅公路就是吳家的產業之一……"

　　妮妮說："滇羅公路？歐洲進入亞洲腹地的要害之路？哇，難怪吳家有錢啊！我們家的灰灰真是有福，居然被大富之家的少爺看中……"

　　客廳裡正說的熱鬧，小吳進來招呼開飯。一屋子的人都站起身來往餐廳走。就連武男也站起來隨大流。只是柳鶯發現他的動作有些遲緩，表情裡流露出的更多的是無奈。

　　餐桌上，主食是米飯，菜肴雞鴨魚肉俱全，另有幾樣時新的蔬菜。武正平與吳淩波對飲了數杯五糧液，柳鶯、妮妮、灰灰她們女眷以葡萄酒代白酒，也和吳淩波幹了幾杯。只有武男說自己胃病犯了，推脫了飲酒，吳淩波並沒有在意。

　　吃飯的時候，武男一改每餐只慢嚼一小碗米飯的習慣，而是低頭大口快速往嘴裡扒飯，飯到了嘴裡，他嚼都不嚼就吞了下去。武男一口氣吃了五碗飯！柳鶯緊張地看著他，這心愛的兒子、自己的心頭肉，平時在飯桌上總是輕鬆地說一些俏皮話哄老媽高興，今天卻是一語不發，不吃菜，不喝湯，不苟言笑，強塞了一肚子米飯！

　　吳淩波告辭以後，武男也面無表情、背起書包回了學校。到了星期天，武男沒有回家。柳鶯有些害怕了，帶著妮妮去財大找他。但宿舍裡的同學說，武男有事請假了，從上星期二就沒來上課。

　　柳鶯的腦袋轟地一聲炸了！她哭著對攙扶著她的妮妮說："妮妮，你說武男他上哪兒去了？莫非他想不開尋了短見嗎？"妮妮也哭了，但她到底是人事保衛科長，對青年的瞭解比柳鶯要多。她說："柳阿姨，您不要往那想！我看武男不會走那條路！再怎麼說他也是入黨多年的老黨員了，在部隊也幹了好幾年，在財大也是學生頭兒……為了一個吳淩波尋短見，不至於的……"

　　柳鶯哭著說："灰灰和吳淩波的事情，就怪你武伯伯！他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怕同志們議論他自私、給自己家養兒媳婦，硬壓著武男，不讓他對灰灰表白……妮妮呀，好東西是放不住的！你看，自己家的人不忍伸手，別人的手倒伸得長！"

　　妮妮說："阿姨！灰灰是個女孩子，早晚有嫁人的一天！你看那吳淩波，資本主義社會裡長大的，追求女孩子多有一套！武男哪比得了人家？包租北京飯店的大舞廳、到英國買灰姑娘穿的衣服……咱們哪會弄這些？"柳鶯哭著點頭："吳淩波追灰灰是花了不少心思！要不咱們灰灰他也追不上！咱們沒人家有錢哪！"

　　母女二人一面哭一面走，天傍黑了才到家。柳鶯推開七號樓的大門，大兒子武詩竟然迎著她們走來！

　　"媽，您受驚了！武男他沒事，我把他給送回來了！我們也是剛到沒多一會兒，爸爸正和武男談心呢！"武詩一面扶著柳鶯坐在沙發上，一面極力安慰著。

　　前面提過，武正平和柳鶯的大兒子武詩和二兒子武林，都是1965年考上大學的"老大學生"。他們人在1970年前後都由學校分配了工作，武詩是哈軍工畢業的，給分到了包頭郊區的一家軍工企業，專搞軍事雷達設計研究；武林是清華畢業的，目前在青海工作。因為武家的子女派系很厲害，武詩與武男都是吃柳鶯的奶、在部隊跟著柳鶯長大的，這哥倆是一派，雖然年齡差了八、九歲，但關係親密。武男在見了吳淩波以後，急火攻心，無處解脫，一著急就跑到包頭找大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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