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春秋(72)_李霄淩

七十二

　　武男不屑地笑了一下："那馬叔叔和方阿姨的戰略方針實施起來可是困難重重啊！按總後規定，幹部在離休地點沒有子女的，才能到子女所在地休養。你爸媽身邊還有三個女兒呢，只要有一個在嶽州，他們就得在嶽州就地休養！"

　　馬嶽妮愁眉苦臉地說："就是啊！我轉業進中央系統就很費勁，進來以後又調進北京市系統，更費勁，我爸媽的皮都被扒下來一層！我的三個妹妹眼下還都穿著軍裝，以後怎麼樣還不知道呢！"

　　柳鶯見兩個孩子聊得還挺熱鬧，很高興，急忙安慰說："以後的問題以後再說嘛！總會有辦法！"

　　武男說："北方的幹部留在南方工作、離職休養也在南方的多的是！你看四野，從東北一直打到海南島，沿途留下多少幹部……"

　　武男正在高談闊論，猛聽二樓樓梯上響起一個銀鈴般甜美的聲音："媽媽，哥哥，有客人來啦？"馬岳妮抬眼向上一望，只見一個高個子女孩，扶著二樓的樓梯欄杆，探著身子在說話。眾人還沒有開腔，樓上的女孩子一陣風似的下了樓，站在了客廳裡。這個女孩，十八、九歲的樣子，皮膚象牙般細膩潔白，乾淨得沒有一個雀斑。她四肢潁長，天鵝般嬌嫩的頸項，鵝蛋臉，燦若星辰的明眸，翹鼻子，飽滿的紅嘴唇。她笑起來雙目彎彎，讓人看一眼就甜到心裡去，她說話時雙頰各有一個淺淺酒窩時隱時現，逗得人心裡直癢癢。她下身也是一條半舊的綠軍褲，上身卻是一件卡腰的時新小紅格子高領襯衫，濃密的黑髮紮成兩把大辮刷，在耳邊晃來晃去……

　　小姑娘真是美若天仙啊！北京到底是大都市，真正的美人胚子都在這些大院小樓裡藏著呢！馬躍妮在心裡暗自讚歎著！難怪中南軍區劉副司令家的劉躍南，當年為了這個乳名灰灰的女孩，挑唆自己的老媽，在81145部隊軍部招待所，和柳鶯阿姨大幹一場！

　　看見武家的女兒如此美貌，馬躍妮一瞬間自卑到了極點：哼，爸媽還想讓武男當馬家的女婿呢，就我們馬家的女兒，和人家灰灰可怎麼比啊！武男天天看著這個天仙似的妹妹，胃口准給吊得高高的，一般女孩他看不上。我妮妮在馬家雖說是最漂亮的一個，但到了武家的小樓裡，給灰灰提鞋都不夠格！

　　馬嶽妮正在冥想，灰灰已經上前拉住了她的手："妮妮姐姐！你來了就太好了！

　　以後我在家裡就有伴了！"

　　馬嶽妮急忙站起來："你是灰灰吧！我是馬嶽妮！以後我就是你的姐姐了！來，灰灰，快來坐下！"馬嶽妮親熱地說著，一面拉灰灰坐在自己身邊。

　　武男在一旁看著這兩個女孩，更感覺自家的灰灰是一輪天上耀眼的明月，旁邊坐著的馬嶽妮，則是地面上哪個村落裡灰頭土臉的碾盤！他暗自發誓：就耗著、等著灰灰！只要灰灰沒有男朋友，我武男就不找女朋友！

　　儘管馬嶽妮被灰灰比得抬不起頭，她依然把武家的小樓當成了自己在北京的家--她是個很有韌性的女孩。父親馬祿文在信中給她打氣："妮妮，你喜歡武男嗎？如果你喜歡他，就別放棄！只要武男還沒有女朋友，妮妮你就有希望！雖說武男現在沒把咱放在心裡，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只要咱自己沉住氣紮下根，保不准哪天有個機會就成功了！"

　　方榕也寫信鼓勵女兒："妮妮，如果武男心裡只有他妹妹灰灰的話，就等於他的心裡是空白，還沒有人進去！你想啊，你武伯伯能允許自己的兒子去追求灰灰嗎？撫養戰友的遺孤，是不能有私心的！如果武男不主動，灰灰年齡才那麼小，他們武家的兒子得等到什麼時候？所以啊，妮妮，你做武家的媳婦還是有戲的！"

　　馬岳妮牢記老爸老媽的話，決心盯住武家死纏爛打。她每到節假日必來，單位分的東西全部帶到武家來，平時公幹路過也要進來看看，小吳已經將她當成武家的一員了。

　　武男和灰灰都與馬嶽妮相處不錯。武男上學是帶工資的，但他入學前是工人，工資不高，捨不得亂花；灰灰是不帶工資上學的，雖然後海的老爸王汀臨終給她留下一萬元的學費，還有獎學金，但零花錢還全部要依靠家裡。而馬嶽妮在部隊是副連級幹部，到地方是副科級幹部，工資高。馬岳妮大公無私，頗有大姐風範，不惜把節餘的工資全花在武家。她每次來家都大包小包，把武男愛吃的巧克力和灰灰愛吃的怪味豆都買全了，還要把冰箱裡的雞蛋筐子裝滿，外帶各種時新的豬肉雞肉菜蔬。這還不說，不管是做飯還是搞衛生，馬嶽妮一貫幹在前面，幹出的活兒還又快又好，就連喜歡挑剔的柳鶯和武男都挑不出什麼。於是，在武家小樓裡伙食大改善、衛生大清掃的週末，有馬嶽妮挽起褲腿提著水桶擦樓梯、有馬嶽妮卷起袖子紮著圍裙幫廚，灰灰就只管在書房里拉琴，武男就只管在屋裡看書。馬岳妮在武家小樓裡顯得很主動很坦然，根本不覺得自己給灰灰和武男當了保姆。

　　不過武男和灰灰這兩位具有大院貴族氣質的孩子，禮貌還是有的--在飯桌上，武男和灰灰都注意給馬嶽妮留面子，熱火朝天地主動和她拉著街道幹部的那些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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