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樓春秋(34)_李霄淩

三十四

　　劉文仲不但有才氣而且很認真。他選教灰灰的一百首唐詩，三個月就完成了教學計畫。在請示王汀以後，劉文仲又開始從安徒生童話集、格林童話集、普希金童話集裡精選一些故事講給灰灰。可以說劉文仲的教育早已超出了當時幼稚教育大綱的範疇。在劉文仲的房間裡，除了全套的西洋輸入的童話書外，還有幾乎全部中國童話作家寫的童話書--小布頭奇遇記、寶葫蘆的秘密……另外，他還訂閱和購買了不少中國民間文學書籍和期刊。灰灰聽了如此之多的故事，當然是思維開闊，想像力豐富，出口成章了。

　　灰灰的金嗓子遠近聞名。在幼稚園裡，音樂老師教完小朋友唱新歌以後，總是讓灰灰先起來試唱；無論是幼稚園還是街道有活動，灰灰的童聲獨唱都是必不可少的節目。節假日的時候，家裡來了客人，大多也是要聽首長家的小公主唱一曲才甘心告辭。

　　時間越久，王家從老到小，都覺得離不開劉文仲這個人，王汀和喬陽深知，灰灰能有現在的成績，劉文仲要記首功，而在灰灰的眼睛裡，除了父母，就屬博學帥氣的劉叔叔最為親近。灰灰每天從幼稚園裡回來，第一件事就是跑到劉文仲的房間去報到，先說說一天裡幼稚園發生的事，聽聽劉叔叔的點評，然後聽劉叔叔講故事，給劉叔叔唱新學的歌。如果劉文仲碰巧不在，灰灰就會滿院子大喊劉叔叔。找不到劉文仲，聽不完當天的故事，灰灰會急得直掉淚，晚飯也不吃。

　　除了劉文仲以外，大院裡另一名重要工作人員是灰灰的小保姆小秀。灰灰長到這麼大，生活瑣碎都歸小秀操心。灰灰出生時，小秀是十七歲，如今灰灰已經五歲了，小秀自然已經是二十二歲的大姑娘了。劉文仲和小秀是王家大院裡最受寵的兩個人，年齡相當，又整日抬頭不見低頭見，終於生出一些事情……

　　小秀來到王家工作以後，王汀和喬陽很快就兌現了承諾，他們找了有關方面，給小秀報上了北京城鎮戶口，行政處將其歸屬為首長家庭服務人員，每月工資三十七元。小秀一個鄉下出來幫親戚帶孩子的小姑娘，搖身一變，成了國家人員，當然高興得很，工作更盡心盡責了。除了照顧灰灰，小秀還經常幫廚，另外王汀和喬陽的一些零碎針線活，如家穿的棉鞋、布鞋、坎肩也都是小秀做出來的，這丫頭儼然已經成了王家的一分子。

　　可是，王汀夫婦畢竟是行伍出身，在家務上心思不夠細，他們沒有發現，小秀已經到了女大當嫁的年齡--她愛上了劉文仲，並且整日陷在單相思的痛苦之中。

　　最先發現小秀心事的是灰灰。這天半夜，灰灰一覺醒來，發現小秀居然還就著檯燈的亮光衲一隻襪墊子。灰灰悄悄地盯著小秀手裡的活兒細看：嘿，這鞋墊還真好看，五彩的絲線下，兩隻鴛鴦像是活了一樣。灰灰第一次見小秀做這個，忍不住說："秀姐姐，你做這麼大的鞋墊，咱們鞋裡都墊不下呀！"

　　小秀只當灰灰是個小孩子，並不回避："這是給男人做的襪墊子。"灰灰很敏感："秀姐姐，哪個男人呀？"小秀羞澀地嗔道："你小孩子少打聽事！打聽我也不告訴你！"

　　這天，灰灰到劉文仲房間聽課，一低頭發現劉文仲放在床底下的黑皮鞋裡，墊著一雙色澤鮮豔的鞋墊。小孩子總是好奇的，灰灰彎腰鑽到床底下，把兩隻皮鞋拖出來，取出鞋墊細細一看，禁不住大喊一聲："咦，這不是我秀姐姐繡的鴛鴦鞋墊嗎？原來是給劉叔叔繡的呀！劉叔叔，秀姐姐可真偏心你，你看，她給我繡的鞋墊就沒有給你繡的好看！"灰灰說著解開腳上的鞋帶脫了一隻鞋，單足站著，讓劉連仲看自己鞋裡墊的鞋墊，以示比較。

　　劉連仲聽灰灰這麼一說，趕緊看了看自己的皮鞋。嘿，裡面還真不知道被誰給墊上一雙新鞋墊，色澤鮮豔，還噴噴香的。

　　劉連仲的臉騰地一下紅了，他也一下子惱了！只見他噌噌兩下子拽出兩隻新鞋墊，握在手裡就往外走。後面灰灰急忙喊他："劉叔叔，你去哪兒？你還沒有給我講課呢！"

　　劉文仲說："灰灰，你稍等一下，我去張秘書那裡，一會就回來！"說著噔噔往前院走去。灰灰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趕緊跟在劉文仲身後，也到了前院。

　　劉文仲進了張秘書的房間，雙手呈上鞋墊："張秘書，這是在我的皮鞋裡發現的，不知是誰塞進去的，現在我交公！請組織上查一查！"

　　灰灰趕緊從劉文仲的身後轉出來，說："張叔叔，這個鞋墊子是我秀姐姐繡的！

　　真的，我晚上起來看見秀姐姐就著檯燈在繡這個……"

　　張雲錦急忙拍拍灰灰的肩膀："小灰灰呀，這是大人的事情，你小孩子不要操心啊！快跟劉秘書回去上課，要不就晚了！"

　　灰灰趕緊又跟大踏步往回走的劉文仲回到後院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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