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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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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好小心翼翼地打開紙袋,又拆掉重重疊疊的包裝,才發現禮物是一條施華洛世奇的炫彩項鍊,很適合年輕女孩子。她一看之下,就喜歡上了,心裡頓時敞亮無比:難怪今天下午他巴巴地把自己招回來了! 沒想到老闆今年變得如此溫情,還會在節日裡送女員工禮物。不過話說回來,也許就是因為女員工不多,他才如此慷慨,要是公司的男女比例反一反,估計他就沒這麼大方了。 不過,管他這麼多幹嗎,有總比沒有好!她一邊喜滋滋地欣賞,一邊胡思亂想。 「咦,關總,去年三八婦女節為什麼沒有禮物呢?」方好顯然是樂過了頭,不知死活地突然冒出來一句。 關海波舀了一勺湯正往嘴邊送,聽她如此一問,勺子頓了一頓,又放了下來,臉色微微一沉,目光朝滿臉喜氣的方好瞪去,「你自己想想去年的這時候你幹什麼好事了?」 方好聽他口氣不對,立刻收起嬉皮笑臉,凝神思考。 只需稍稍回憶,她就不難憶起當時發生了什麼事,一張臉又透出紅暈,悔得恨不得嚼下自己的舌根。 那天她剛到公司就被關海波叫進辦公室。他陰沉著臉遞給她一份律師信,她看完後當場臉色煞白。 事情其實不複雜,關海波事業發展起來後就一直租住離公司很近的一棟公寓。去年年初,他終於看中了一個精裝修的樓盤,交房後可以直接入住,很省心。 他很快買好房,二月底就搬進了新居,同時囑咐方好將租房退掉。本以為一切都辦妥了,孰料一周後房東竟然委託律師過來轉達,要跟盛嘉打官司。 「到底怎麼回事?」關海波皺著眉問。這種小事他通常不太過問,沒想到方好還能給他惹來事端。 方好見瞞不過,只得老實交代了。 原來房子的主人許晴是個年輕女孩,這房子當初是父母掏錢給她買的。許晴最近交了個男友,卻不被母親認同,於是把房子往外一租,賭氣跟著男友去了南方。許晴的母親陶女士不知怎麼打聽到了租房者的資訊,竟找到盛嘉來。 對著一團和氣的方好,陶女士哭得肩膀一聳一聳的,控訴女兒的不孝和做父母的辛勞。方好是最見不得年長的人在自己面前哭的,當下又是遞茶送水又是安慰,心裡也直埋怨許晴如此不體諒父母。 陶女士當然不光是為了哭訴來的,既然女兒不仁,那麼休怪她不義,她要收回這棟房子,所以要求方好把鑰匙和相關資料等物都移交給她。 方好雖然同情她,但也覺得這樣做似乎不妥,畢竟簽租約的是許晴,且房產證上也明明白白寫著她的名字呢。可敵不住陶女士的淚水,方好最後竟稀裡糊塗地答應了。她當時只是想,反正他們是一家人,父母替孩子辦手續的事她以前也經手過。 事後,許晴自然很憤慨,打電話怒斥了方好一通,並揚言要去告她。方好在電話裡好言相勸,又趕緊聯絡陶女士,陶女士要她放一百個心,許晴肯定告不成的。方好吃了定心丸,也就沒放在心上,沒想到許晴竟認了真,沒過幾天就請了律師來處理。 儘管方好在講述的時候,刻意強調了對方是家庭內部矛盾,但關海波聽完,還是很直接地抓住了要害,怒聲道:「你以為自己是街道辦事處的大媽?還負責調解別人的家事?!我不止一次告訴過你,不要感情用事,你到底有沒有腦子?!」 方好自知理虧,這事兒說到底是她處理不當,於是囁嚅地問:「那……咱們該怎麼辦?」 關海波又掃了一眼信箋,對方雖然措辭嚴厲,但無非是揪住事端多要些賠償,嚴重不到哪兒去,可他就是氣方好做事糊塗,不給她點教訓,她總是不長記性。 轉過身來,他冷冷道:「你自己捅的婁子,自己想辦法。還有,違約金公司可以先付,但必須從你工資裡扣。」 方好的心著實抽搐了一下,心痛不已,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當下沒吭一聲,灰溜溜地出了門。她當晚就主動約了許晴出來談判,因為之前打過交道,方好又爽快地答應付錢,兩人的溝通還算順利。 方好想起陶女士的淚容,心痛之餘,希望自己出的這錢能更好地發揮功效,於是趁著大好的形勢又委婉地勸說了一番,把陶女士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委屈和擔憂轉述給許晴聽。許晴聽了,先是冷笑著不屑:她跟母親的積怨實在太深,哪裡是幾句話就能化解開的。但眼見方好不死心地循循善誘,又見那張臉雖然稚嫩,卻異常誠摯,漸漸也陷入了沉默。 後來如何,方好自然不得而知。所幸許晴最終撤了訴,糾紛止於搖籃,而關海波也在接下來的那個月所發的獎金裡變相地把方好賠出去的錢又補給了她,但這件事對方好來說始終是個不光彩的教訓。 這頓飯終究吃了個不倫不類,草草收場。方好見關海波面色始終陰晴不定,仿佛天人交戰一般,只道是被自己勾起了舊怒,哪裡還敢多問別的,諸如「此飯為何而吃」云云。 結完賬出來,時間尚早。燈火輝煌的大堂裡,食客們還在紛紛湧進門。 關海波不知為何腳步凝滯了一下。方好本來走在他右手邊稍後的位置,一不留神就超過了他,慌忙放慢腳步,偏頭奇怪地望了他一眼,又順著他的目光望向對面。 施雲洛正陪著幾個女客朝這邊走來。一年不見,她越發的靚麗了。關海波回想起當年她離開時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怎麼都無法跟眼前這位舉止優雅從容的年輕太太聯繫起來。他將手往褲袋裡一插,思忖著是就此避過,還是迎上去打個招呼。正躊躇間,施雲洛卻已經看見了他。 「海波!」她遠遠地微笑著喚了一聲,同時側首對身邊的朋友耳語了幾句。她們笑吟吟地點著頭,先過去了,留下她停留在他面前。 關海波扯了個淡得不能再淡的笑容,「很久不見了。」 施雲洛的眼裡是說不清楚的複雜,卻被濃烈的笑意遮掩住了。眼前的關海波今非昔比,他到底闖出了一片自己的天地,眉宇間,昔日的風采依舊,又平添了幾分鎮定和沉穩。 兩人再平常不過地說著場面上的話,一如經年不見的生疏同學。然而,當施雲洛的目光掠過方好時,她的語調便誇張地揚高了幾分,「喲,帶了女朋友一起來,怎麼也不給我介紹介紹?」她笑得眉眼眯起,方好卻渾身一抖,只覺得那笑聲酸得能滴出水來。 方好從他們交談開始,精神就處於游離狀態。她明白這樣的場面——老闆遇見老友,或是舊情人的時候,應該避著點嫌疑,不該看的不看,不該聽的不聽。女人的第六感總是很靈的,雖然之前從未見過施雲洛,但方好一眼就猜出他們的關係不像表面那麼簡單。此時此刻,走開顯然是不可能了,所以她始終掛著標準的笑容當陪襯,臉卻微微轉向走廊右牆上的招貼畫,很努力地研究那幅抽象圖片裡所蘊含的意境。 聞聽施雲洛嬌軟的質問,方好著實嚇了一跳,被老闆的舊情人誤會絕對不是什麼好事,所以,沒等關海波開口,她就率先搶著澄清,連連擺手道:「不是啦,您搞錯了,我不是關總的女朋友,我只是……」她的聲音在關海波帶著慍怒橫過來的一眼中陡然低了下來,但還是堅持說完,「他的助理而已。」 心裡止不住的嘟囔,自己明明說的是實話,老闆怎麼好像不高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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