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喜歡你(107)_意闌

一〇七

　　"你真沒追求。"

　　"唉，我知道，就你有品味。"

　　在爭吵聲中，兩個人漸行漸遠。

　　小喬媽媽終於分到了一套由筒子樓改建成的兩居室。說是兩居，客廳只算一個擺設，小得只能當過道，兩間臥室還算比較實在。因為是半地下的緣故，家裡有孩子的職工沒人願意要，這兩居室才落到小喬媽媽這個離婚女人的頭上。房管科的科長把鑰匙交給等在門外的小喬和媽媽，還向小喬媽媽使勁表功道："我拼命為你爭取來的，說你那麼大年紀，還和小青年擠在單身宿舍裡，也太慘了點兒哦。"小喬媽媽面帶微笑，點頭感謝道："這次真是謝謝你啊。對了，你放心吧，你岳母這一段時間的治療效果不錯，再過一周就可以出院了，不過還得經常回來複查。"

　　小喬和媽媽一拿到鑰匙，就打了輛小面的去新家。坐在黃色的麵包車上，小喬問媽媽："科長的岳母在你們那兒住院啊？他有求於你才會把房子分給你的吧？"

　　小喬媽媽搖頭，"怎麼可能？醫院房管科的權力很大，他們走到哪裡都吃得開，誰也不敢得罪。我其實是直接找的院長，院長同意了壓下來的命令，他們也只有照辦。他那麼說，只是讓我念他的好而已。"

　　小喬嘖嘖歎道："你們大人的事真複雜。"

　　小喬媽媽白了小喬一眼，"你很小嗎？再過一年你也該畢業了。"

　　小喬還有一個疑問："媽媽，你上次說你有個同學從國外回來當醫院副院長，是今天你說的這個嗎？"

　　小喬媽媽的臉上忽然浮現出一絲不易覺察的紅暈，"就是他，其實不算是同學，他是我們大學時候的學長。那時社會講所謂的'出身'，據說他成績非常好，就是'出身'不好，家裡有海外關係，畢業的時候都不知道他分到哪個窮鄉僻壤去了。"

　　小喬聽故事正聽得來勁，"那後來呢？"

　　"後來……後來他好像找機會出國了吧，在國外混得很好，據說在美國有花園洋房和跑車。不過他為什麼回國我就不知道了，上級向我們傳達的時候只說是要報效祖國。"

　　小喬繼續追問道："媽媽，那他還認識你嗎？你們那麼多年不見了。"

　　小喬媽媽遲疑了一下，終於還是撒了謊，"他當然不記得了，是後來開校友會的時候才發現我們是同學的。"

　　其實，那天新任院長到小喬媽媽吳雲所在的婦產科視察，正好碰到剛從手術室出來的吳雲趴在辦公室桌上狂開醫囑，她壓根兒沒注意到走進辦公室的一大幫子人，那時吳雲還穿著手術室的綠色刷手服，兩隻纖細的胳膊撐在桌上，奮筆疾書。新任院長只看到了吳雲的側面，便已經陡生懷疑，忽聽婦產科主任叫道："吳大夫，過來一下。"

　　當吳雲走到院長面前的時候，他已經百分百確定，於是非常乾脆地直呼其名："吳雲，你還記得我嗎？"

　　小喬的媽媽，不，這會兒叫吳雲更合適，吳雲很是遲疑，"您是……"

　　"我是陳一凡，大學的時候咱們還一起主持過節目。"

　　吳雲看了看面前這位穿戴整齊、膚色白皙、戴著金絲邊眼鏡的中年人，在腦海裡挖掘了半天有關陳一凡的星星點點，終於從對方臉上找到了幾絲熟悉的痕跡，"啊，還真是你，現在鳥槍換炮，我都不敢認了。"讀大學時候的陳一凡黑黑瘦瘦，穿著非常儉樸，和現在比起來的確判若兩人。

　　陳一凡雖然很高興碰到吳雲，但也很清楚在這樣的場合不宜多說，"我回頭給你打電話，有空的話咱們老同學好好聚聚。"

　　陳院長一行人隨後離開了婦產科的辦公室。陳一凡一邊走，心裡一邊想："這麼多年不見，吳雲老多了，可還是那麼漂亮，對，和從前一樣漂亮。"

　　此時吳雲已經開好了醫囑，又要往外沖去，卻被婦產科主任一把攔住了，"吳大夫，你真認識陳院長啊？"

　　吳雲歎了口氣，"認識，只不過是二十多年前。"

　　婦產科主任還想接著問點兒什麼，而吳雲已經沖到辦公室門口，只留下一句話："我回手術室了啊，還有一個子宮肌瘤的手術等著我。"

　　新家雖然小，卻被吳雲收拾得整潔溫馨，小喬總是流連忘返，週一也賴在被窩裡睡覺，不肯回學校。吳雲一把將小喬的被窩掀開，凍得發抖的小喬這才掙扎著爬起來，洗洗涮涮。小喬和吳雲商量道："媽，要不我天天回家好不好？"

　　吳雲在疊被子，"我沒意見，不過我經常要上夜班，你得自己做飯。"

　　小喬伸了伸舌頭，"那就算了，我還是在學校裡吃食堂吧。"

　　吳雲反問她："姥姥姥爺家有人做飯，你怎麼不去那兒住？"

　　小喬很無奈，"你都不回去住，光我一個人回去有什麼意思？你從來不在姥爺家過夜。"

　　小喬媽媽轉身面對著小喬，"你給姥姥姥爺打電話，說這週末咱倆一塊兒回家，而且住兩天。"

　　小喬高興壞了，"媽媽，真的？太棒了！為什麼啊？"

　　吳雲但笑不語，沒解釋。

　　小喬看媽媽不回答，也不再追問。她知道媽媽是倔強的人，這套房子是媽媽的一個心結，有了它，媽媽才能把腰板挺得直直地坐在姥姥面前。

　　可是再溫暖的小窩也阻擋不了小喬的決定。這一年春節，小喬想回老家一趟，她回家的目的有兩個，一是見老爸，第二當然是有更多的時間和丁威他們廝混在一起。她不敢自作主張，只能拿著父親寫給自己的信在媽媽面前晃悠，還一邊長籲短歎。小喬媽媽那麼冷靜的人，心情也受到影響，終於開口說："你有病啊？沒完沒了地歎氣！"

　　小喬嬉皮笑臉地趴到媽媽背上，"媽，我想回去看看我爸，好幾年沒見他了。"

　　媽媽頭也不抬，繼續看自己的醫書，"暑假的時候你爸不是來過北京一次，去學校看你來著。你以為我不知道？"

　　小喬驚訝得張大嘴巴，"媽，你簡直可以去做特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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